陳智傑﹕輸得起，才能走得更遠

【明報專訊】劉翔垮了……在目瞪口呆、慰問與祝福後，民情和輿論隨即泛起繪聲繪影的陰謀論，把4年前北京奧運的事老調重彈，直指龐大的利益，誘使劉翔及其背後的「集團」重演「因傷退賽」的「苦肉計」，利用悲情力保「欄王」的美名，以維持商業贊助的「水源」。


這回最賣力散播此論調的，並不是西方和「反中」勢力，而是所謂的「自己人」：本港親中報章《香港商報》於8月8日以全版篇幅、「網友：恥辱劉翔、商業化小丑」為題，詳細載述劉翔「身後的利益鏈」如何盤算；內地傳媒諸如《齊魯晚報》及《武漢晨報》則要求劉翔一個交代；《北京青年報》則明言「一切就像劇本設計好一樣」。至於網上輿論，辛辣程度則更不在話下了。


相信，此刻右腳跟腱斷裂的「飛人」，定必百般滋味在心頭。據報，劉翔的母親更表示，如果有一天劉翔不再優秀，希望大家可以原諒他——在兒子舊患再添新傷之際，當娘的竟要代為哀求全國人民原諒……唉，要當中國的知名運動員，真不容易。


至目前為止，有關「苦肉計」的消息，多為臆測和推論，鮮有確鑿證據，實在無從辨別真偽。但，此情此景，卻充斥着一股「輸不起」的精神面貌：運動員大熱倒灶，絕不會是輸了這般簡單，背後定必有因。


於是，運動員的商業贊助、名氣、以至背後的一切，全都是嫌犯，都是這些「利益集團」合謀炮製了這一部劇本。至於「苦肉計」的證據、運動員此刻的傷勢、付出過的汗水、贏過的榮耀，都漸漸不再重要——最重要的，是大家已經找到一個「好理由」，可以在劉翔真的輸了、受傷了之後，繼續理直氣壯地大興問罪之師，以泄心中的悶氣和憤慨。


「今日世界之爭，不在國家而在國民」

雖說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但爭勝之心卻是人之常情。為了金牌而緊張，亦並非中國獨有的國情：澳洲民情會為獎牌成績遜於英國和新西蘭而氣結，俄羅斯輿論也會為於獎牌榜風光不再而失望。贏了，大家固然高興，但有時輸了，學會接受失敗亦未必是壞事。運動員的狀態有起有跌，運動員生涯亦總有完結之時，長江後浪推前浪，為何不把眼光放於初試啼聲的後輩，及初露光芒的新星？


梁啓超在1901末年完成的《李鴻章傳》有一高論——今日世界之爭，不在國家而在國民。


在百多年後的今天，此話看來仍未過時：相較於國家隊所得的獎牌數目，國民所展現出來的精神面貌，可能更能反映國力。我相信，只有輸得起，才能走得更遠。國民如是，國家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