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輝﹕無夢的《中國合伙人》

【明報專訊】陳可辛的《中國合伙人》內地票房大賣，有望攻破5億關囗。然而，作為香港觀眾，我很難投入那種強國式自滿，像是主角之一成東青結尾不可一世的說「吃完飯，我們去攻陷美國」，這是一種由美國夢碎而生出的征服美國情結，多麼的弔詭。


很多人說，這是部關於追求夢想的電影，但其實看畢整部電影，我覺得它更多是關於淘金創業的故事，失落的美國夢只是他們企業發迹的助燃劑。事實上，那個存在於三個主角心中的夢想，到底意味着什麼堅固的人生信念和態度，也不容易領略，觀眾只知道他們三人於夢想破滅後，劇情即以創業致富的成功故事來承接下去。彷佛在說，夢想雖然失敗了，但事業可以成功。但真的可以這樣嗎？


更諷刺是，三位主角的美國夢雖然碎了，但他們後來的成功（他們教人考英語和出國面試），卻倚賴於美國夢所孕育的巨大消費市場。這似乎是在說，縱然那個夢曾為主角們帶來了巨大失落和唏噓，也不代表需要任何反思，而且可以繼續消費和燃燒下去。


可能由於導演是香港人，我還是嗅出了些微的熟悉感。看《中國合伙人》，令我想起了中學時期看過的港式電視劇（1990年代），眾角色的個人夢想和人際愛恨情仇，總是可以幻化成一個發憤圖強的企業故事（鄧超的演技令我想起溫兆倫）。人大了一點才明白，所謂金錢掛帥，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即包括夢想在內，人世間的東西都其實可以用金錢來翻譯的。


我想起大陸文化研究老師王曉明所說，當社會不斷談論夢想和青春（正如不斷談論道德之際），證明它們出了問題。正如電影中播出《海闊天空》那一段，竟成了喪失理想者的夫子自道（主角字面地唱出「放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來自况）。一首縱然滿懷理想的歌曲，最終都只能是埋葬理想的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