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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達人﹕從我城到我地長青網文章

2013年0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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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3年07月14日 21:35
2013年07月14日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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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陳冠中說,只要有少少原因,他其實是很願意回香港。


現居北京的陳冠中是今年香港書展的年度作家,在參與書展活動之前到文藝復興夏令營,談「香港華語寫作的跨邊界現象」,他是「海外」講者之一,因為他是從外回來,然而他重申,自己是本土派,是開放的本土派。


「我們要有根,也要有翅膀。」從「我城」到「我地」,或者也是一種進步。


媒體找他、朋友找他、讀者找他,陳冠中說今次回港因為早已事先張揚,所以特別忙碌,或者我們都希望從他身上得到些鼓勵的說話,聽他分析當前香港和中國面對的情况。今天的陳冠中是純粹的作家,不做其他事,專心寫作,然而在過去的二三十年間,他辦過雜誌、做過電影,在中港台都留下腳印,是香港成功的一代人。可是當香港輝煌不再,當很多人抱怨年輕一代不成氣候,陳冠中的《我這一代香港人》像狠狠地打了一代人一巴掌,精闢的總結是他們那一代人的成功不是特別叻而是因為有機會,開拓了香港世代的一些討論。陳冠中聽得懂年輕的聲音,在文藝復興夏令營中,從個人的經驗開始,再談他的作家之路,從「我地」開展。


西西寫「我城」開本土先河

「我地」是文藝復興夏令營的主題,「很有創意的字,這個廣東話字增添了意思,重新擴大了本土這個主題」。「我地」其實是「我城」的一個延續,七十年代作家西西寫了「我城」,說香港的故事,也開了所謂本土的先河,陳冠中說沒有我城便未必有我地,「西西當時是很大膽,這個字聽來很突兀,我們父母輩都不會明白,可是卻啟發了年輕的一代,這些陌生、卻具領導性的字,後來都變得具象徵意義。七十年代香港人看自己的城市,像是在仰望別人,世界大城市與我們這個小小的城市。然而從我城到我地,觀念和心態已有所改變,一切從本土出發,『我地』這個概念便更到位。今天我們談本土,不要因為正面或負面的影響而放棄,相反要繼續探討,身分認同不是說一聲是什麼人便是什麼人,自己必須經過感情和理智上的認同」。


我是本土派

說「我地」(「我哋」),是充滿自信的,卻是否也帶有排他性,今天本土這個詞在某些情况下也變得敏感,陳冠中直言自己一定是本土派,「我不會因為某些論述而讓出本土派這個建構香港身分認同的詞,本土派應該是開放的,這也是香港百多年來的歷史傳統,香港是自由港,是移民城市也是旅遊城市。從前的香港人是有點自我矮化,常常要用別人的標準去證明自己,後來經過多年的文化建設,慢慢發酵,開始建立了自豪感,也不知不覺地變成了優越感甚至自大。香港一直是個開放的社會,只要守護着自由法治和尊重多元的差異性的價值觀,別人來到香港其實不應該受到侮辱和威脅式的對待」。陳冠中提到正如很多電影也在紐約拍攝,說紐約什麼的不好,然而紐約也還是紐約,不會覺得有失身分,他相信現在香港經歷的只是過程,「其實只要有一個到位的政府,很多問題也可以解決,人與人之間的接觸總會有摩擦,卻不表示因此而不相往來,我們要慢慢學習這種心態的轉變」。


香港文化人 北上有市場

中港問題中港融合,我們在這裏談別人,倒過來,其實別人是怎樣看自己,現居北京的陳冠中自然很清楚,「坦白說內地人不是經常看着香港,一般人也會覺得香港是個獨特的地方,他們有些人很受香港的流行文化影響,然而因為不是很積極地說從前香港的故事,像香港人當年幫助內地建立某些制度,相信他們很快便會忘記香港人對大陸的貢獻」。夏令營的主題是跨界別的創作,陳冠中的講座也是關於跨界,華語寫作的跨邊界,近年不少香港文化人北上,而內地也有所謂的「港粉」,不過陳冠中說真正的熱潮其實在八十年代已出現,「八十年代中國改革開放後,武俠小說和言情小說成為熱潮,最厲害的便是金庸,這些作品正好填補他們沒有的,之後九十年代也出現過熱潮,像梁鳳儀的財經小說。今天的情况其實談不上是熱潮,都是個人現象,單打獨鬥的,最厲害的例子是張小嫻,兩年前開始每天寫一條關於男女愛情、心靈雞湯式的微博,今天她在新浪和騰訊微博的粉絲數量是三千萬,非常驚人的數字,賣書更是不得了,早前她在北京書城的簽名會是由朝到晚不停的簽,連帶她的經理人麥成輝也開始在微博活躍起來。所以想走暢銷路線的朋友可參考這個例子,當然張小嫻也是累積了多年的經驗,而且每天要想一條有意思的微博不是件容易的事」。陳冠中提到還有蔡瀾、歐陽應霽在大陸也非常受歡迎,「當然還有梁文道,他的評論很多人看,還有很多人找他演講,這些都是我們從前在香港寫作想像不到的,以為只是寫給香港人看。大陸的媒體多不勝數,需要很多人寫專欄,而且可以容納很多另類小眾的東西,好像廖偉棠,他的詩在大陸也有很多人認識」。因為基數大,他們的小眾對我們來說已是的大眾,不過陳冠中強調都是個別的案例。


對香港人來說,在內地寫作最困難的可能是審查問題,陳冠中說《盛世》出版後,沒有來自政府方面的人找過他,「內地的規矩就是規矩好亂, 很多灰色地帶,而且很複雜,也有很多人懂得左閃右避,問題是你想不想。其實最敏感的首先是出版社,因為他們隨時有被迫關閉的可能,相對地雜誌會比較大膽,像《南方周末》、《南方都市報》。作者用字要很小心,有時甚至是轉發也會出事」。有時也得佩服那些兵行險着的人,面對的是強大的監控,而且手法也愈來愈高明,「舉莫言的例子,他在2004年出版的一本小說被認為有問題,結果主編被撤職,不過他們發覺這些象徵性的顛覆其實影響不大,不是直接觸碰到某些人,倒不如把他吸納在體制內,所以你看十年前還是有問題的東西,今天卻可順利過關,他們是愈來愈聰明」。莫言這個例子的確是有趣,陳冠中說後來那個主編希望莫言能替她說幾句話,他也拒絕了。


作家路 五十歲起步

《盛世》和《裸命》還不能在中國出版,而前者已被翻釋成十幾種語言,陳冠中亦成為了今年書展的年度作家,可是他的作家之路,其實是在五十歲後才開始,「到了五十歲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我想不是很多作家在年輕時已肯定自己要走作家之路,董啟章大概是例外。」陳冠中坦然在讀大學之前還是個「相對正常」的青年,不是什麼文青,看過《中國學生周報》、《明報月刊》,直至入大學,才開始閱讀,最初也只是租武俠小說,後來在尖沙嘴的文藝書局,認識了一批台灣作家,像李敖、白先勇、柏楊,甚至誤以為張愛玲也是台灣作家,直至大學,開始寫短篇小說,「都是因為在大學一年級看了某些書,才走上了這條路,不過當時還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所以經常轉來轉去,而且寫字賺錢不多。」1976年辦了《號外》,八十年代加入電影圈,「做電影是因為那些導演是我的朋友,他們覺得我辦雜誌識字所以可以寫劇本,所以頭幾年電影圈的人不認識的,到1984年陳安琪找我拍《花街時代》,從編劇變成策劃,才算正式入電影圈」。陳冠中說八十年代是香港電影起飛的黃金年代,機會多得很,而轉換不同工作,都是因為「搵食」,到了五十歲才想到自己要做什麼,原來是作家,純粹的小說作家,「我也不肯定自己是否做得來,也怕寫不出,因為已相隔二十年沒寫小說,2000年後到北京,直至2009年才出版第一本小說。」陳冠中坦然可能在香港寫不出來,「可能北京閒人比較多,沒有人覺得你在家寫小說是奇怪,在香港卻可能是不可思議。」完成了《盛世》、《裸命》,陳冠中可以肯定地告訴自己可走小說作家之路,「除了因為能夠完成和反應不錯外,也發覺原來小說最能幫助我說話,很多很難解釋而又存在的東西,也可透過虛構的情節,利用故事結構去說清楚」。讀者們大概也很放心,他已有下一步小說的構思,也是關於當前的中國。「除了小說,我也會寫長文,這個年代大家都把精力放在寫微博上,反正我這個年紀也不介意文章有沒有人看,長文的效果始終不同, 是短文章不能做到的。」


主流以外就當不存在?

談跨界別、跨地域,跨可以是兩邊都是,卻也可以是兩邊都不是,陳冠中無疑是跨界人士,他也認為自己是邊緣人士,「我在香港文化圈是很邊緣,而香港的文學圈則是文化圈的邊緣,而香港文化圈其實也在香港的邊緣」。他說香港特別喜歡把主流價值以外的東西當成不存在,正是龍應台所說中環價值以外的東西都被邊緣化,「可以肯定情况在這幾年會有所改變,因為政治文化議題的帶動,必然會走上這條路,像『我地』不只是文化創造,社會心態的轉變,很多事情也不再是由經濟帶動而是文化帶動」。


雖然長居北京,陳冠中還是很關心香港的情况,而且對香港的事還是頗熟悉,多得他身邊的香港朋友到北京時把最新的香港資訊帶給他,讓他從不同界別的朋友中感受香港。


下次回來,除了帶一本關於當前中國的最新小說,也希望這個香港不用他擔心。


文 林喜兒

圖 林俊源

編輯 沈可媛

[email protected]

fb﹕www.facebook.com/SundayMingp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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