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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中共十八屆五中全會閉幕，有4個話題成為港人比較多談的關注點。一是取消「一孩政策」；二是經濟前景與「十三五規劃」；三是香港地位的表述；四是軍方人事及軍隊改革。至於中央委員的變動，則是預期中的例行公事，不足一談。
（一）取消「一孩政策」
這個話題成為官方宣傳「五中全會」的一大重點。從正面的角度看，這樣可以逐步平衡人口結構，解決老齡化問題，重構家庭和社會倫理關係，還可以帶動相關產業，例如嬰幼兒用品及服務等。股市和業界馬上炒作這些概念，希望先賺一筆。
不過，從負面的角度看，「兩孩政策」來得太遲了，現在還碰上勞動力過剩的時候，多生反而有害。因為中國的失業問題（尤其是青年和高學歷人士的失業）比預期中嚴重，中國近期每年有700萬大學生畢業（今年更達750萬），其中大約100萬在畢業後一年內找不到工作。况且，如果其他社會設施和政策不配套，只會增加壓力。
我看，即使眼前負面因素比正面因素多，用「兩孩政策」來修正人口政策的好處不能很快實現，但還是應該取消「一孩政策」的，否則老齡化問題只會更嚴重。兩年前，官方剛剛開放「單獨二胎」（父母其中一人是獨生子女，就可以申請第二胎），但效果不彰；只有大約十分之一的合資格夫婦計劃第二胎，主要因為養兒育女的條件不容易。如按目前數據推算，5年後中國將累計減少大約3000萬勞動力。况且，據中國社科院的數據可見，即使兩年前開放「單獨二胎」，但中國目前的總和生育率只有1.4，遠低於世代更替水平2.1，已非常接近國際公認的1.3「低生育陷阱」。這反映人口失衡的問題比官方早前預期的嚴重，不得不盡快應變。
從這個人口政策的改變，令我想到另一個更重要的決策問題。其實，1980年代官方推行「一孩政策」，就是要矯正毛澤東提倡「人多好辦事」的多生政策的弊病。表面上，「一孩政策」控制了人口過快膨脹，但同時產生大量後遺症，例如不人道的強迫墮胎、家庭和社會倫理關係破壞等。今天，「一孩政策」的弊病表露無遺，於是推行「兩孩政策」。
驟眼看，後人改善前人的政策失誤，可見執政黨不斷「自我完善」；官方的輿論機器每次都會把新政策宣傳成為一種「德政」，反映領導層的「高瞻遠矚」。但人民不禁要問：在位的執政者、決策者每次作出重大決策時，為什麼經常不能深思熟慮，想得透徹，根治問題呢？每次推行的新政策雖然可以改善舊政策的某些弊病，但為什麼又同時製造了新的弊病？
皆因在中國，決策錯誤毋須向人民負責或問責，尤其是愈高層的領導，決策錯了就說「集體負責」，實際上就是集體卸責，或者今天的決策錯誤就留給後人改正，而自己卻飄然自若，從來不會承認有錯，更不會為前人承認錯誤。這正是中國決策過程中經常出現興利而同時生弊的怪圈，「不斷自我完善」只是冠冕堂皇的包裝而已。
所以，官方這次推行「兩孩政策」，但如果不同時改善各種配套設施和措施，不提高國民質素，也許效果只會事倍功半。這一點是今天的執政者必須警惕的，否則留待後人改正，只會令人民再受折騰。說到底，這是決策和問責機制的問題，中國到今天仍然未能正視。
（二）經濟前景和「十三五規劃」
按眼前的中國經濟形勢，「十三五規劃」比過去兩個「5年規劃」更重要，因為過去兩個「5年規劃」是在中國經濟仍然上升的時候落實的，而「十三五規劃」則是中國經濟明顯下滑的時候制定的。所以，「十三五規劃」更必須謹慎。
官方把未來5年的經濟平均增長目標定在6.53%，可算是務實的做法，因為要催谷也催谷不來。眼前的經濟困難主要表現在：增長勢頭出現拐彎點，下滑是無可避免的（但也是正常的）；生產成本不斷上升，令整體競爭力下降；部分外資撤離中國；出口市場仍然疲弱，而中國GDP卻有一定比例是靠出口帶動的；失業問題嚴重，而農村人口向城市轉移（城市人口已佔全國人口的53%），可能令城市的失業問題惡化，並導致治安和社會不穩定；中國的產業結構長期未能調整，第三產業仍然只佔大約48%，遠低於先進國家的70％至80%。
不過，雖然外界經常詬病中國的經濟模式，但相信中國特色的經濟制度（包括政治手段）仍能駕馭某些經濟困難。只要中國不亂，而「十三五規劃」中的外向型經濟又能取得較大成效，那麼中國經濟仍會在利弊共存的情况下運轉，但有一部分人的生活將會更為困苦，需要大力扶助。
（三）香港地位問題
我從來不太重視官方的語言表述，而只重視他們怎樣做。各種迹象顯示，北京對香港的重視程度已大大下降。他們只重視香港的剩餘價值（主要在對外經濟方面），但卻不重視甚至擔心香港的軟實力。所以，不要看見「五中全會」談到對香港「改善民生、推動民主」，就喜不自勝；也不要看見沒有再提「港人治港、高度自治」，就憂心忡忡。可以說，北京對香港的政策有不少盲點，但香港本身也有不少盲點，在此難以詳談。關鍵是香港能否防止進一步下滑？這是香港人面臨的一個偉大使命。
（四）軍方問題
「五中全會」的公布沒有外界早前傳聞的軍方人事調動和改革，相信主要因為中共決策層眼前要處理的問題太多，而中央軍委的相關會議還未召開（有說還要召開軍委擴大會議），才令有關軍方的議題未及在「五中全會」處理。外界對此解讀為「中共高層鬥爭導致未有決定」，也許與實際情况頗有距離。
總之，觀察中國問題要用「條塊分割法」，先行逐點分析，然後由點到線，再由線到面，才能比較完整。願借「五中全會」與諸君分享。
（一）取消「一孩政策」
這個話題成為官方宣傳「五中全會」的一大重點。從正面的角度看，這樣可以逐步平衡人口結構，解決老齡化問題，重構家庭和社會倫理關係，還可以帶動相關產業，例如嬰幼兒用品及服務等。股市和業界馬上炒作這些概念，希望先賺一筆。
不過，從負面的角度看，「兩孩政策」來得太遲了，現在還碰上勞動力過剩的時候，多生反而有害。因為中國的失業問題（尤其是青年和高學歷人士的失業）比預期中嚴重，中國近期每年有700萬大學生畢業（今年更達750萬），其中大約100萬在畢業後一年內找不到工作。况且，如果其他社會設施和政策不配套，只會增加壓力。
我看，即使眼前負面因素比正面因素多，用「兩孩政策」來修正人口政策的好處不能很快實現，但還是應該取消「一孩政策」的，否則老齡化問題只會更嚴重。兩年前，官方剛剛開放「單獨二胎」（父母其中一人是獨生子女，就可以申請第二胎），但效果不彰；只有大約十分之一的合資格夫婦計劃第二胎，主要因為養兒育女的條件不容易。如按目前數據推算，5年後中國將累計減少大約3000萬勞動力。况且，據中國社科院的數據可見，即使兩年前開放「單獨二胎」，但中國目前的總和生育率只有1.4，遠低於世代更替水平2.1，已非常接近國際公認的1.3「低生育陷阱」。這反映人口失衡的問題比官方早前預期的嚴重，不得不盡快應變。
從這個人口政策的改變，令我想到另一個更重要的決策問題。其實，1980年代官方推行「一孩政策」，就是要矯正毛澤東提倡「人多好辦事」的多生政策的弊病。表面上，「一孩政策」控制了人口過快膨脹，但同時產生大量後遺症，例如不人道的強迫墮胎、家庭和社會倫理關係破壞等。今天，「一孩政策」的弊病表露無遺，於是推行「兩孩政策」。
驟眼看，後人改善前人的政策失誤，可見執政黨不斷「自我完善」；官方的輿論機器每次都會把新政策宣傳成為一種「德政」，反映領導層的「高瞻遠矚」。但人民不禁要問：在位的執政者、決策者每次作出重大決策時，為什麼經常不能深思熟慮，想得透徹，根治問題呢？每次推行的新政策雖然可以改善舊政策的某些弊病，但為什麼又同時製造了新的弊病？
皆因在中國，決策錯誤毋須向人民負責或問責，尤其是愈高層的領導，決策錯了就說「集體負責」，實際上就是集體卸責，或者今天的決策錯誤就留給後人改正，而自己卻飄然自若，從來不會承認有錯，更不會為前人承認錯誤。這正是中國決策過程中經常出現興利而同時生弊的怪圈，「不斷自我完善」只是冠冕堂皇的包裝而已。
所以，官方這次推行「兩孩政策」，但如果不同時改善各種配套設施和措施，不提高國民質素，也許效果只會事倍功半。這一點是今天的執政者必須警惕的，否則留待後人改正，只會令人民再受折騰。說到底，這是決策和問責機制的問題，中國到今天仍然未能正視。
（二）經濟前景和「十三五規劃」
按眼前的中國經濟形勢，「十三五規劃」比過去兩個「5年規劃」更重要，因為過去兩個「5年規劃」是在中國經濟仍然上升的時候落實的，而「十三五規劃」則是中國經濟明顯下滑的時候制定的。所以，「十三五規劃」更必須謹慎。
官方把未來5年的經濟平均增長目標定在6.53%，可算是務實的做法，因為要催谷也催谷不來。眼前的經濟困難主要表現在：增長勢頭出現拐彎點，下滑是無可避免的（但也是正常的）；生產成本不斷上升，令整體競爭力下降；部分外資撤離中國；出口市場仍然疲弱，而中國GDP卻有一定比例是靠出口帶動的；失業問題嚴重，而農村人口向城市轉移（城市人口已佔全國人口的53%），可能令城市的失業問題惡化，並導致治安和社會不穩定；中國的產業結構長期未能調整，第三產業仍然只佔大約48%，遠低於先進國家的70％至80%。
不過，雖然外界經常詬病中國的經濟模式，但相信中國特色的經濟制度（包括政治手段）仍能駕馭某些經濟困難。只要中國不亂，而「十三五規劃」中的外向型經濟又能取得較大成效，那麼中國經濟仍會在利弊共存的情况下運轉，但有一部分人的生活將會更為困苦，需要大力扶助。
（三）香港地位問題
我從來不太重視官方的語言表述，而只重視他們怎樣做。各種迹象顯示，北京對香港的重視程度已大大下降。他們只重視香港的剩餘價值（主要在對外經濟方面），但卻不重視甚至擔心香港的軟實力。所以，不要看見「五中全會」談到對香港「改善民生、推動民主」，就喜不自勝；也不要看見沒有再提「港人治港、高度自治」，就憂心忡忡。可以說，北京對香港的政策有不少盲點，但香港本身也有不少盲點，在此難以詳談。關鍵是香港能否防止進一步下滑？這是香港人面臨的一個偉大使命。
（四）軍方問題
「五中全會」的公布沒有外界早前傳聞的軍方人事調動和改革，相信主要因為中共決策層眼前要處理的問題太多，而中央軍委的相關會議還未召開（有說還要召開軍委擴大會議），才令有關軍方的議題未及在「五中全會」處理。外界對此解讀為「中共高層鬥爭導致未有決定」，也許與實際情况頗有距離。
總之，觀察中國問題要用「條塊分割法」，先行逐點分析，然後由點到線，再由線到面，才能比較完整。願借「五中全會」與諸君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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