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嘉豪：一地兩檢兩地一檢 兩個特區兩隻木馬

【明報專訊】一國之下兩制毗連，大陸港澳邊界模糊看似是個先天結果，其實也不全然。幾年前香港反高鐵期間，曾有組織者斷言：「高鐵將直捅香港的心臟。」後來的這些年，財政撥款瘋狂追加，還有遍地開花的沿線農村保育戰，令民間團體疲於奔命。如今回望，赫然發現這些竟都未算可怕，觸發區域融合加速同化的中港疑慮之餘，最致命的可謂設法閹割一國兩制的意圖，藉由一地兩檢充當先頭部隊。


反高鐵訴求其實有理有據。當年港府宣稱高鐵能帶來870億元經濟效益，但最新的工程造價已超支三成達到844.2億元。更甚的是，這盤蝕本生意引發了一地兩檢的憲制問題，建制派強調若無一地兩檢，乘客往來香港時必須先在深圳下車查驗，只形同「快速直通車」的高鐵將失去意義。律政司長更明言一地兩檢「無可避免」要允許大陸人員在香港境內的西九龍高鐵總站具有執法權。這顯然牴觸了《基本法》第18條，除附件三涉及國防和外交等不屬於特區自治範圍的法律外，保障大陸法律不在特區實施的規定。社會憂慮港府藉口工程已騎虎難下，不惜動搖基本法，貿然納入允許中方在港執法的條文以令圖謀得逞，結果如公共專業聯盟政策召集人黎廣德所言「一站失守全城失守」，連當年投票贊成高鐵撥款的梁家騮議員也形容「在西九站被中方行政拘留14日會好大件事」。


一地兩檢在香港陷於膠着之際，澳門則是加緊腳步。保安司長透露將於日後落成的粵澳新通道和港珠澳大橋口岸試行兩地一檢，官方稱之為「合作查驗，一次放行」，澳門人經澳門出境時只需使用回鄉證進入大陸，回澳時則使用澳門身分證便可離開大陸。中澳中界線上將設置兩地一體化自助查驗機器，通關者的證件、指紋和面相生物特徵等個人資料更是互通雙方。兩地一檢實際上如同關卡合併，社會質疑澳方拱手奉上司法管轄權甚至澳門人有可能「被過關」。民主派的新澳門學社副理事長周庭希亦撰文提出關鍵疑問，假設通關者因各種理由被這台所謂兩地一體機器截停，其所在區域的執法權誰屬？若牽涉刑事罪行，基於兩地刑罰和人權保障相差甚遠，當事人應該被移送何方？這通通暗藏危機。


一地為何地？ 一檢執何法？

一地兩檢的問題在於「一地為何地」，兩地一檢則在於「一檢執何法」，特區政府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建制派則亂引深圳灣口岸由中方出租地方讓港方進駐執法，以及美國在其他主權國家設置境外入境審查（border preclearance）的例子，繼而混淆港方有權在大陸租地執法便等於中方也有權在香港土地執法，或是把國與國之間的通關協議硬套在一國兩制下大陸與特區的關係。倡議一方閃閃縮縮或是偷換概念，難免令人想起木馬屠城的故事。


話說希臘各城邦當年聯合揮軍特洛伊城，遭遇頑強抵抗，戰事持續10年。被迫撤退的希臘軍改變策略，打造巨型木馬靠近岸邊，特洛伊人誤信為幸運戰利品，將之帶進城內大事慶祝，豈料潛伏木馬的士兵傾巢而出，藉以攻城擄掠屠殺，特洛伊城從此破滅。如今，一地兩檢和兩地一檢美其名曰通關便利，但卻猶如驅進兩個特區的兩隻木馬，令特區面臨地理上和法制上的邊界愈趨模糊化，那是人為的後天結果。港澳人民若不戒慎恐懼，當有天邊界消失、兩制消失，權利自由也消失，肯定後悔莫及。


作者是澳門專欄作家、社會運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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