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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智傑: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長青網文章

2015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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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5年12月31日 06:35
2015年12月31日 0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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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今天是除夕,接下來便是元旦日。當然,大家在踏入2016年之後,自不然亦期待農曆新年,喜迎火猴。相較於公元曆的元旦,香港社會的農曆新年更有過年氣氛,公眾假期更多,亦為人們所重視——團年飯、派利市、說有「意頭」的話、拜年等習俗,成為我們生活的一部分。


民意調查顯示,近年香港社會對「中國人」這身分的認同感大不如前。不過,只要在香港生活一段時間,人們不難感受到「中國人」的氣息:新春過年、中秋賞月、端午龍舟、婚嫁禮節、奔喪送殯、求神問卜,以至是鬼神禁忌之說,無不跟深圳河以北的國度一脈相承。儘管滄海桑田,歷史的年輪使我們所書所說所想的,跟大陸社會有所不同,但生活中的文化氣息、行為習慣的小節,以至是回鄉省親的淵源,無不提醒我們——無論再「西化」、再「國際化」、再「本土化」,香港這個社會,跟「中國人」這身分,是有一種切不斷的文化紐帶。


民族身分 讓政治人物學者糾纏不清

民族身分,是讓一代又一代的政治人物和學者們糾纏不清的難題。自19世紀初,民族身分問題可謂困擾了一眾「名牌」歐洲王室近一個世紀的光陰。本來在收拾拿破崙、制定會議制度(簡單來說,歐洲主要帝國於拿破崙敗亡後,力圖以會議和談判代替戰爭)後,一眾歐洲王室便以為可以享太平,但結果卻迎來一場又一場的革命浪潮——由歐洲邊陲之地起(1820年革命),席捲歐洲及世界各地(1830年及1848年的革命)。伴隨這幾輪革命浪潮而來的,是意大利獨立戰爭,以及普魯士(Prussia)統一德意志諸國之役。一連串的革命,以及在民族身分旗幟下立國的新帝國,使哈布斯堡王朝(Habsburg)和羅曼諾夫王朝(Romanov)等幅員遼闊的多民族帝國,面臨着此起彼落的民族獨立運動。直至1914年,哈布斯堡王朝的皇儲被塞爾維亞(Serbia)民族主義者暗殺,觸發第一次世界大戰,使一眾 「名牌」歐洲帝國土崩瓦解,掀起20世紀初民族自決和立國的風潮。


歐洲的革命浪潮和「變天」,亦涉及其他思潮。其中跟民族身分問題相提並論的,便是國際共產主義。1848年,亦是《共產黨宣言》面世的歷史時刻。共產宣言其中一個要點,是超越國界的階級鬥爭,天下勞動階層和革命先行者一家親的理念。共產主義自20世紀初起,成為民族身分以外另一股革命及政治力量。不過隨着冷戰落幕和蘇聯解體,共產主義的國際階級鬥爭思潮,亦漸被民族身分問題比下去。於本月中仙遊的民族主義學者本尼達安達森(Benedict Anderson),便於其名著《想像共同體》(Imagined Communities)的開首提出一個觀察:同為共產主義國家的中國、越南和柬埔寨於1970年代末打仗,以及蘇聯曾出兵應付東歐共產國家的革命風潮,意味着民族主義問題,才是國際關係的主軸。


「公民價值論」與「種族血緣論」

民族主義的核心問題是:為何人們會為「民族」愛得瘋狂、為「民族」而死,甚至以「民族」之名殺人和發動戰爭?人們為何會跟素未謀面、互不認識的人相認為同一個「民族」?篇幅所限,容我簡單地把一眾民族主義的思潮,粗疏地分為「意識形態」的主張以及「生活點滴」的潛移默化理論。


「意識形態」的主張,認為民族主義是基於一系列的意識形態而來的價值系統和集體情緒。較為著名的主張,有「公民價值論」(civic nationalism)和「種族血緣論」(ethnic nationalism)。「公民價值論」對民族主義的演繹,源自啓蒙運動(Enlightenment)以來的思潮:人們基於共同的公民價值——自由、平等、民主、博愛等——而立下社會契約,以尊重這些核心價值作為一個社會,以至是一個民族的根本基礎。這套對民族身分的詮釋,強調公民價值以至是普世價值,淡化種族血緣等必然(essential)因素,對於移民社會或多民族社會有一定的號召力。


不過歷史事實告訴我們,「公民價值論」未必能完全解釋民族主義的強烈情感,以至是尋根情懷所產生的文化圖騰。「種族血緣論」者便指出要動員人們強烈的愛國情懷,少不免要訴諸文化根源——血統血緣等生命政治(bio-politics)、認祖歸宗的感召,以至是民族誕生的神話(myth),都使某個民族跟別人區分起來。種族血緣的區分往往不證自明,而且世代相傳,其爆發出來的政治力量,又或細水長流的文化張力,都非比尋常。


民族意識醞釀於生活細節中

至於「生活點滴」的潛移默化理論,則從「意識形態」的宏大思想系統,轉移到人們日常生活中不為意的點點滴滴,去理解社會如何形構民族身分。上文提及的名著《想像共同體》,其中一個流傳後世的觀點,便是語言使用的改變(由小眾宗教精英共同使用拉丁語,到各地人口慢慢使用不同的語言),再加上印刷技術及資本主義使文字傳播大行其道(翻譯字典的出現,意味歐洲的知識生產不再由拉丁語統一主導),讓歐洲各地漸漸產生自己的社群意識。其實,民族意識往往是醞釀於形形色色生活細節中——日常使用的語言、口耳相傳的傳說、天天看見的國旗、旅行時使用的護照、出入境手續、節日習俗等,都讓人們產生一種社群意識。


當然,本文無法窮盡民族主義的學術討論。不過,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地愛國。要理解香港社會的民族身分議題,除了民意調查的數字外,亦宜從上文提及的理論系統作深入社會分析。


作者是恒生管理學院傳播學院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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