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喜歡打工還是喜歡讀書？」「喜歡讀書。」「那為什麽要打工？」「不清楚。」在北京大興區一處服裝加工作坊，9歲的覃曉艷正在為成衣剪線頭，記者訪問她時，她臉上黏滿了黑色的毛線絨，從來不笑，問一句答一句。最愛吃麥當勞薯條的她，每周可以吃到1次，但每月700元的腦癇症藥物，就要靠打工來掙取。
覃家原籍湖北長陽，現年40歲的父親覃紀虎稱，覃曉艷在4個月大時，母親溫恒琴被人擄走，小曉艷也被拐賣，覃紀虎報警求助，兩個月後尋回覃曉艷，公安告知其母服毒自殺。覃紀虎稱公安包庇案犯，多次上訪無果，現時淪落北京街頭乞討、打散工養家。
馬路邊做功課
商場廁所抹身
覃曉艷自小患有腦癇症，靠藥物控制，去年又遇到車禍，一度休學，當時坐在輪椅上就曾到服裝廠做幫工，掙自己的醫藥費。今年秋季，在好心人的資助下，覃曉艷得以入讀豐台區一間小學。現時她的一條腿比另一條腿略短，走路可明顯看出左右不平衡，下雨天時會痛，但她自己認為上體育課「也沒有問題」。
「什麽時候來北京的？」「忘了。」「你住在哪裏？」「橋裏。」覃曉艷所稱的「橋裏」，是一處地下行人隧道，覃父與她住在隧道內已有1年餘，裏面燈光昏暗，覃曉艷每天放學後只能在馬路邊或是去同學家中做功課，待夜晚12時，隧道中的小販散去後才能入睡，與數名拾荒流浪漢住在一起，而早上6時又要步行30分鐘上學。由於無法洗澡，覃父每2、3天帶她到商場的洗手間抹身，衣服也是4、5天才洗一次。
剪線頭掙藥費
最愛麥記薯條
國慶黃金周假期，其他小朋友做完功課都可出去玩，但覃曉艷又回到服裝廠剪線頭。覃父稱，她每逢寒暑假都是如此，記者質疑覃父為何讓女兒做工，他連說「你不了解情况」，稱曉艷車禍時他欠下很多債務，現時每月要交學校伙食費，還要買腦癇症藥物以及各種雜費支出，僅能維持生活，如果要租屋，實在是難以擔負。覃紀虎說，服裝廠老闆見曉艷勤快能幹，將員工宿舍借予他們暫住，之後可能又要回到隧道中。他希望以後自己能找到編織竹籃的工作，那麽女兒就不用做童工了。
「你喜歡吃什麽？」「麥當勞薯條。」覃曉艷說，每周日爸爸會帶她去一次麥當勞，只有她吃，爸爸坐在一邊看，「他說他不喜歡吃麥當勞」。
本月中，有老鄉突然告知覃紀虎，說其妻仍在深圳，並沒有死。覃紀虎滿懷希望致電對方，確認是妻子無誤，但已經改嫁他人，哭得呼天搶地，仍未能扭轉一家人破碎兩地的局面。記者再問覃曉艷，「你想要爸爸再找一個媽媽嗎？」她臉無表情地回答，「不想，後媽肯定不比親媽好。」「誰告訴你的？」「我自己知道的。」
明報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