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調時光】林憶蓮的西冷牛扒

【蘋果日報】年少無知的時光，果真如忘卻了歌詞的老情歌。突然想起部極其沉重的舊電影，占基利主演的《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談的就是關於時空記憶與忘懷。
其實時光的存在感，可能正是靠着連綿的人和事，大抵應該是跟你所有牽連的大小枝節，之不過大部份無聊頂透，最不在意的細節居然歷歷在目。
沙田第一城曾經是我倆一起成長的站點。大樓門外有棵老樹，樹葉跟城門河的氣味混雜了好幾年的初秋。微涼時光，我們都顯得特別高興，不為甚麼秋風翻起了鋪滿回憶的塵埃，多愁善感的青春着實還未遇上啥人生大感冒，仍未知道幸福不簡單，簡單才幸福的極致境界；高興不過是可以穿毛衣，因為我們最愛披件長薄的奶白色毛衣。
跟憶蓮是在商台相逢相知。原來一樣好早出道捱世界，她是二台的611而我是一台新丁，電台不過兩三層小樓，總在電梯拐彎處偶遇，兩人都喜歡穿麻質白襯衫，人生首回知道了「一見如故」。
有次，喊我到直播室看她主持節目，應該是個年輕人時段的校園環節，她播歌時說了：「愛情其實呢就係……蹺嚟蹺去嘅……電話線。」米高峯關上後，我們一起爆笑。後來開始了彼此照應的共同生活。在家裏一天到晚都舉行青春愛戀的論壇，那個年頭只有室內有線電話，我們寂寞時會致電誰跟誰，然後用speakerphone一齊傾偈。我帶她去電髮，她推介雲呢嗱味香水，我們一起到佐敦道樓上批發店買衣服，因為價錢便宜又負擔得起。我們事業未真正起飛，挺多閒晃時間，裝扮了一身亮麗，最後不過又回到黑夜電話旁的等待。
成名前的日子，我倆其實幾窮，有次一起步行到附近一家用橙白格仔枱布的老派餐廳晚飯，兩人付不起兩個套餐A，所以惟有叫了套餐A和B，於是想吃的西冷牛扒和龍蝦湯已不再是煩惱。這塊滋味牛扒我極之懷念，晃晃悠悠的人生長路，分你一半有幾人？
我和憶蓮很早就懂世途險要，或許作狀分你一半的很多，吃過之後，讓你難過的人更多。
撰文：陳海琪
藍調時光
廣播人。寫作人。電視節目主持人。一直相信：只有逆風而行，才知道飛翔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