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宗師》詩情畫意的功夫片

【明報專訊】一年又一年，三年又三年，大家等到頸都長了，《一代宗師》終於公映，正如白居易《琵琶行》的名句，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百慢大導」王家衛拍攝此片更成為「慢王之王」。成績怎樣呢？我的觀感是並非完整妥善，但不會令人失望。雖然葉問功夫片已被別人遲來先上岸搶拍了幾部，好在王家衛保持獨特風格，「輕攏慢撚抹復挑」，成為慢工出細貨的可觀之作。


南北高手配南音北曲

這是王家衛首部功夫片，明星卡士強，連場比武，又有曲折情仇和亂世離合，加上王派纏綿映像及懷舊樂曲，雅俗元素俱備。儘管難免頗多MV式賣弄，但無疑拍成一部富於電影感和文藝情調的功夫片。還有一個特色，就是南北合璧，從華南華北武林交手，引發天南地北的迷離情緣，配以南音北曲，以及戰時日式華曲如《何日君再來》，還有王家衛愛用的拉丁歌曲和拼盤配樂，聲色豐富多采。


前半精巧 後半戲劇性強

劇情說佛山富家子葉問（梁朝偉飾）是南派詠春武學奇才，與東北八卦拳宮家父女結上20年滄桑奇緣。此片的武打處理（劉家良和袁和平都參與指導），妙在簡直是《琵琶行》的功夫版，一開始雨中淋漓劇戰便有「大絃嘈嘈如急雨」、「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詩情畫意，其他決鬥則如「銀瓶乍破水漿迸」，日軍侵華更是「鐵騎突出刀槍鳴」。


梁朝偉章子怡比武精彩

最巧妙是葉問與宮家老掌門（王慶祥飾）文鬥，手中一餅決勝，高手較量不同凡響。然後宮家女兒（章子怡飾）和葉問比武就正式拳腳精彩，在樓台像鳳凰飛舞而導致「未成曲調先有情」、「小絃切切如私語」的愛意，變成出色的愛情舞蹈。


照例愈拍愈節外生枝

今次王家衛拍出中年成熟氣派，至少前半部精巧細緻，允文允武。中段之後爆發家破人亡的中日慘痛大戰，戲劇性更強。但此片不像葉偉信導演、甄子丹主演的《葉問》炮製中日擂台血鬥。後半部側重宮家女兒為報父仇，在冰雪東北與師兄（張晉飾）展開生死戰。亦拍到1950年葉問來港，教拳謀生，多年後與宮家女兒重逢，但沒有交代他們為何和怎樣移居香港。其實葉問曾任職民國軍警，中共建政後他隻身來港，大概有政治因素，然而香港與內地合拍每部葉問片必須迴避不提，這一部也不例外。


因此《一代宗師》雖有國仇家恨，主體實為武林情緣，自由發揮遠遠多過真人實事。而且王家衛照例愈拍愈節外生枝，難以收拾。片中男女主角的來龍去脈固然似明不明，張震飾演另一武林高手一線天，似與女主角有緣，後來亦到香港開設上海理髮店，更不清不楚。


王家衛的《琵琶行》

整體未成佳構，但佳句紛陳。梁朝偉台型十足，宋慧喬演佛山髮妻張永成純良嬌美，王慶祥老路縱橫。最有吸引力是章子怡，演武林女傑冷艷奪目，後來流落香港則哀愁淒楚，頗有「絃絃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的情韻。絃歌結合功夫，此片就是王家衛的《琵琶行》。


（石琪說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