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興達﹕香港文物保育的糾結

【明報專訊】早前特區政府宣布放棄保育屬一級歷史建築的何東花園，反而建議列作二級的中區政府合署西座則獲保留。這決定與上屆政府的策略南轅北轍，肯定會引起另一輪對香港保育政策的爭議和討論。


一直以來，香港文物保育政策是基於1976年實施的古物古蹟條例。從過往的評級工作證明，古物諮詢委員會大多狹義地詮釋古物和古蹟，令研究討論大多集中於構築物本身而忽略它周圍景觀與社會文化的關係。運作上類似一批古董專家鑑定古玩而不會考慮它擺設的位置，做成了多個不可逆轉的錯誤。例如虎豹別墅的萬金油花園和尖沙嘴水警總部的樹林等等與市民最密切連繫的回憶，竟然被保育工作所銷毁，大大違背了保護文化遺產的原則。


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制定的文化遺產準則，文物是指一處地方（Heritage Site / Place），其中的構築物只是組成文物的一部分，需要加入環境因素才會形成完整的感覺，這是普通市民都會明白的道理。在社會連繫上，公眾對環境特別有感情，是基於長期實質的接觸。試想想，我們很多人都去過虎豹別墅的萬金油花園，但有多少人可以進入虎豹別墅的大屋內呢？市民路過尖沙嘴都曾經感受過水警總部前面的蒼翠小山丘帶來鬧市綠洲的感覺，但今天來到同一地方都令人茫然若失。這些缺陷亦是令市民對過往保育工作產生很大疏離感的後遺症。


文化遺產 要加入環境因素

到了今天，房地產價格與1970年代相比，簡直是天淵之別，仍按照1976年的古物古蹟條例，以行政或法定手段去限制私人物業的重建權利，由於牽涉巨大的利益，肯定會帶來沒完沒了的訴訟和巨額賠償。因此，為了面對這些時代變遷帶來的複雜問題，特區政府和香港社會應開始檢討有關條例和反思現行的保育政策。


以何東花園為例，研究團隊除了慣常研究建築物的歷史價值之外，並首次委託園境師去分析何東花園所處的地方環境、景觀特色，以及在保護山頂這一片蒼翠自然景觀所起的作用等作為基礎，繼而研究周邊樹木的品種、狀態和年齡，為何東花園的歷史提供有力的見證。


非常有趣的是，雖然當年港英政府只允許在山頂建設歐式房子，但卻明文允許何東爵士建造中式庭園，成為現在山頂區內私人住宅唯一的中式庭園。庭園是按照當時流行的嶺南庭園設計，結合中國園林元素或歐洲庭園的佈局，加上何東家族一些西方的生活習慣，將庭園內的長方形水池用作游泳池，在其他嶺南庭園中獨樹一幟，非常有保育價值。


從過去一年的商討當中，業主強調建築物本身已經過多次修改，保育意義不大，反而有意保留中式庭園。現在雖然政府已決定放棄保育何東花園，仍希望雙方能繼續磋商保留中式庭園，爭取局部開放讓市民參觀。在不影響業主的重建計劃，同時又能保育富有歷史文化特色的庭園，不失為雙贏的方案。


以上種種分析是希望引發公眾對於建築物以外的環境多加關注，思考保育方向與將來的用途，才不會重複以往的錯誤。


作者是香港園境師學會原會長、城市規劃委員會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