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初見

【明報專訊】我不知怎樣接受自己的健忘。波蘭我來過，雖然是許多年前的事，但萬萬沒想到，故地重遊，卻竟然撈不起半點記憶。究竟，還有多少個地方，我去了，卻其實完全忘記。記憶何其詭異，模模糊糊擺在那裏，只有認真打開名為印象的盒子，才發現內裏原來只有空白。更弔詭的是，要不是再來波蘭，還真不知道第一次是白來。


再見古城沒半點印象

我一直以為，波蘭的記憶只是藏在腦內塵封的一個盒子，我需要一把鎖匙，只要來到波蘭，似曾相識的景象就會是那鎖匙，能勾起過去，打開盒子，記憶然後像流水一樣嘩啦啦浮現。


沒有。睹物思舊的事情並沒有如願地發生。


即使來到古城克拉科夫，由於是古城，它受到嚴格保護，面貌不會改變，廣場中的教堂非常宏偉非常漂亮，但我卻依然沒有任何印象。整個波蘭行程，我就只能記起街頭小販售賣的圈圈麵包。


在克拉科夫，當地導遊跟我閒聊，「在歐洲，克拉科夫跟布拉格相若，名氣相若，遊客也一樣多，但不知道為什麼，在亞洲市場，克拉科夫就完全比下去」。他說，語氣裏不無慨嘆。名氣是奇怪的東西，或許就欠一部賣座的電影吧。我唯有安慰他說。


跟團惹的「禍」

然而，他一言驚醒，我才開始記起，過去多年，身邊其實沒有許多朋友來波蘭旅遊。有時候，記憶要不斷喚起才會記得牢靠。出發來波蘭前，我到圖書館找旅遊指南，架上有偏遠的南美小國或加勒比海的城市，但偏偏沒有獨立的波蘭指南。後來到二樓書店再找，「波蘭」的專書也是零，架上的東歐指南，也通常只覆蓋捷克、匈牙利、奧地利、斯洛伐克。


然後，我開始依稀記起，那年我們去不太流行的波蘭，大抵因為一個同行團友是奇夫洛斯基影迷，是他的朝聖，把我們引到波蘭去。因為是他的主意，我只是隨行的鴨仔，怪不得印象模糊。不說別的，就以家母為例，母親向來記性好，一年我們帶她去京都旅遊。來到金閣寺，她才忽然想起原來遊過京都。這都是跟團惹的「禍」，被照顧得太好，腦袋空空的去，所以也空空的回來。


力不到，不為財，其實，旅遊也如是。


文、圖 黃潔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