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Potter Nick的口頭禪是「唔知點解」和「做吓做吓」。
十年前，他是會考雙失青年，斷斷續續工作，沒有方向，後來決定讀書，由設計文憑開始，「讀吓讀吓」，竟得到大學學位，主修陶藝。
後來「唔知點解」，「做吓做吓」，他擁有了工作室，陶碗瓷器，多吓一隻，多吓又一隻。
雖然他口中總掛着「唔知點解」，卻比任何人都堅定地生活。
其實我知點解，他只是清晰了然，自己究竟愛做什麼，不管俗世目光閒事，一直追求下去。
杯子藝術何價？
我與家母感情很好，但竟然試過因為一隻杯子拂袖而去。話說有次在內地旅遊，看到心儀的仿汝窯杯，$70多一隻，愛煞，準備掏錢置下，她按着我，硬是要與店主議價，把杯子說得一文不值。我臉漲得通紅，拉她走，她還要加一句：「一個杯要花多少錢？$5好不？竟要$70？你被騙了！」令我七孔生煙。但我不怪她，觀點與角度不一樣，$70一個杯是平是貴？端看你以何種眼光看待。如果只為了盛水或咖啡，用工廠量產的、多到數不完的贈品杯，綽綽有餘。可是，若你視之為藝術，$70怎能算貴？現今一幅畫的價值，何止千萬倍。
砂煲罌罉不及繪畫好命
坐在工作室裏，Nick悠然與我討論陶藝是否一門藝術。它的確擁有長遠歷史，古文物出土的，不都是陶製的瓶瓶罐罐嗎？但它不及繪畫好命，一直不是作為藝術去呈現，Nick說：「陶藝在大部分人的心中，只是砂煲罌罉，怎會是藝術？作為當代藝術去看待，發展也短，所以我從來不當自己是藝術工作者，只是一個potter。」
這位potter與友人合租的工作室，位於南丫島較僻的一邊北角村。由香港仔碼頭開往的船，班次疏落，令此地較少遊人，環境清幽，更適合創作。他的工作室在地下，樓上是起居室：「因是郊區，租金便宜，打開窗會看到大片綠色，比起工廠的密密麻麻與黑墨墨，好得多，創作的人，若環境不舒適，會不願工作。」他更認為，工作與起居間，有必要分開：「一來做陶瓷多塵，二來，休息的空間，用來休息就好了。」堅持着兩者的平衡和生活節奏的人，所創作的陶藝，難怪有股出塵的味道。
圓形兼會轉動的吸引力
Nick兩年前畢業，從沒想過要賺大錢，研習陶藝，完全跟隨自己興趣：「唔知點解，念設計時一接觸已經愛上，想更清楚了解，索性繼續去讀。」他搔搔頭：「有些喜歡的事，好難解釋，只知道每次燒好製成品的感覺很好。」他像所有男生，「如果要我行一個鐘頭街，我已經悶到想死，我好怕打發時間，要是兩日都無嘢做，行行企企，會好辛苦，但坐定定拉胚收胚，我可以一星期都不覺悶。」天生性格怕人多場合，他寧願躲在家，埋頭操作。「我喜歡整嘢。」他說，而參觀他起居室時，只見一大個單車架擱在桌上，原來修單車也是他喜歡的活動。
「我發現自己對圓形兼且會轉動的東西，特別有興趣。」單車的車轆，以及拉胚機的轉盤，同樣吸引着Nick，「我會很執著，拉胚要拉到完整的圓形才收手，除非機器工廠倒模，否則有難度，不過只要多練習，也能夠做到」。不太上班，花數天修理單車，予人不務正業之感，Nick的收入來源有數個，本來以為他強勁的臂肌來自頻繁的搓泥活動，原來他是兼職歷奇教練，攀山涉水，賺取外快：「未畢業前一直有做part-time，但無錢使時才會做，剛畢業後，做過半年社區中心的幹事，已經頂唔順全職工作，計計數，一夠錢開工作室便辭職。」即使有地方，他也不願劃出空間開班教人賺取生活費：「地方不算大，只要能支撐，都想免卻麻煩，留點私人地方工作。」由是，他間中在藝術中心或中學教興趣班，間中做commission work：「有時有人要買一批東西，收入會暴升一陣子，只要夠生活，那段日子就不會再搞其他。」不用做俗人，也是不願，只要不愁三餐，夠錢交租，Nick情願將時間心力留來用心生活，拉胚揑土。
陶瓷像女人
我較喜歡瓷，因為較純白，瓷器雜質少，做時較難控制。有人形容，瓷與女人沒分別，若了解不足，根本搞唔掂，但當你做久了，感覺容易控制。
能人所不能
陶瓷最有趣的是可用來做任何物件，可塑性高。但有一個缺點，要是你不了解它，什麼都做不了，中間有好多不可能。例如做一塊平板，看似容易，但好難，因為一燒，經歷高溫就會捲曲。但其他媒介難做的東西，卻又做到。
愈簡單愈好
我不喜歡上釉，因為會覆蓋土的顏色，陶瓷始終愈簡單愈好。就算釉上得簡單都好，都似遮住了陶土的顏色。
掬手成碗
你知道「掬」字的意思？以前的人什麼都沒有，掬起手就可以喝水，理論上，碗是模擬手的形狀，有些拿得舒服，因為跟手形相近，唔知點解，我較喜歡做碗。
文、圖 饒雙宜
編輯 李寶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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