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上周三開幕的清代宮廷服飾展，精挑細選共一百三十幾件珍品展出，是迄今故宮博物院辦過最大型的。
說精挑細選，因為故宮博物院的清朝宮服藏品量其實非常龐大，副研究員阮衛萍說，總數達十八萬件，是一套非常完整的收藏。
我們請來歷史博物館總館長蕭麗娟，為《明報》讀者親自導賞，教教我們如何從文物看有趣的民族關係，例如清初皇帝極力摒除漢族服飾，但到了晚清，愛美的妃嬪還是忍不住漢化。
古代服飾難公開展覽，最大原因是織繡文物容易損毁。燈光太猛，布料會褪色；濕度太高又會發霉。所以，故宮博物院平日也沒把宮廷服拿出來曝光，二○○八年因奧運而在北京辦的「天朝衣冠」展覽，數量也不及這次來港的多。歷史博物館總館長蕭麗娟說，這次展覽花了很多人力物力，每件服飾都個別包裝運抵，能展出成功是香港人千載難逢的機會，「將來想看，即使到故宮也未必看到！」
除了考古發掘要全面、保存技術要嚴謹，一套收藏能夠完整，還要有避得過災劫的運數。北京的故宮博物院，並不是世界唯一收藏清朝文物的地方，例如台灣亦有個國立故宮博物院，收藏不少清代藏品，包括奏摺、字畫、器物，但就似乎不見清服，這大概是因為中國內戰後，國民黨敗走台灣時，在故宮中拿走的文物缺了皇帝衣服的份兒。
皇帝的橫放大衣櫃
今天，放在博物館的歷史文物價值不菲，數百年前，皇宮中人其實也對這些衣物珍而重之，尤其規格最高、只在皇帝壽辰或大型祭祀中穿著的禮服，每年也只穿兩三次，每次短短幾小時，皇帝就會脫下收起。我好奇，當時皇帝的衣服都收在哪兒？要用衣架掛起嗎？阮衛萍在故宮研究清服已有二十多年，說皇帝也有衣櫃，體積還不小，「他們的衣櫃是打橫的，衣服是平放的，櫃嘛，高及腰間」，她站起來比劃着，闊有一米，長有兩米，「若打開櫃門的是宮女，可能要兩人才可以。」而因為衣櫃材料堅實，「密不透風，多年都不會生蟲」。
從文物考古研究歷史，就是一個不停提出疑問然後尋找答案的過程。阮衛萍說，乾隆朝代的服飾文物最多，不過整體來說，清初的文物遠不及晚清的多。「清初的皇帝死後，衣服不會完整被保存下來，有些拿去燒，有些可能給陪葬了，另外有不少其實會傳給後人穿。矜貴一些的，如用金線繡的，或會被拆出來繡其他服飾。」那為什麼乾隆朝的衣服最多呢？因為他形象百變、要常造衣服？「我想是因為他在位的時間很長，所以留下來的比較多。」
藏品不能「見光」太久
至於現在，雖然很少拿出來展覽，十多萬件的服飾其實依然保存在故宮中，保存在十幾個倉庫中，不過我們遊客當然看不到倉庫在哪。相比起屬於其他朝代的出土服飾文物，重見天日時，衣飾早已褪色，啡啡黑黑，故宮保存下來的清服仍然鮮艷奪目，的確是很難得的，「溫度、濕度、光線，都要保持」。蕭館長說，即使機會難逢，展期最長也只有兩個多月，「再長一點也不行，展品不能曝光太久」。
《國采朝章——清代宮廷服飾》展覽即日起至十月七日在香港歷史博物館舉行。
（一）看嚴謹
清朝皇室對於服飾的規格有嚴謹規定，在乾隆時代開始定制，在不同節日要穿著特定的服飾，而典籍中的規定繁多，仔細至花紋、位置、數目等都有條文可依。
東珠朝珠
典籍中規定，皇帝穿著禮服時，禮袍外還要配戴一盤朝珠（上圖），而朝珠的規格也是有學問的，例如用一○八顆珠子串成，是一年有十二個月、二十四節氣和七十二候的總和，又例如朝珠分四段，代表一年有四季。這盤朝珠格外矜貴，因為是由滿族發祥地的東北所出產的東珠串成。
祭天祭地各有朝袍
皇帝穿的衣服中，數登基、祭祀時用的禮服規格最高。一年中的祭祀不少，祭天、祭地、祭月、祭日的禮服顏色都不同﹕冬至祭天用藍色，夏至祭地用明黃色，春分祭日用紅色，秋分祭月用月白色。
（二）看變遷
清代皇室的服飾摒棄不少漢族的文化，他們不但要極力保留滿族遊牧的服裝傳統，還要以此宣示和鞏固王權。不過，後宮妃嬪還是會在條文中的灰色地帶鑽空子，尤其到了清中葉以後，非制式的便服就有不少受周遭文化所影響而變化，一方面漢化，另一方面也西化。
西化﹕收胸（光緒）
清中葉以後，后妃便服追摹漢族服飾寬衣博袖的舒適，在道光年代達到頂峰。這件王后的襯衣更加與別不同的是，其兩袖雖不算寬，但腰部束身，胸圍更窄，體現強調突出女性線條美的西方風格。
漢化﹕寬袖（道光）
這是道光年代妃嬪在節日穿的吉服，重點不在於顏色或圖案，而是袖口摒棄了滿族服裝的緊窄「馬蹄袖」，設計受漢人婦女寬闊服飾風格的影響。
（三）看時尚
蕭館長由禮服開始，按次序介紹展品，不過說不到兩句，她就忍不住說，「我其實最鍾意最後的便服，好鍾意好鍾意﹗」雖然登基和祭天用的禮服是眾多服飾中規格最高的一種，當然是最矜貴和最有代表性，但平日在閒居穿的便服，就因為少了最嚴謹的約束，所以最能表現宮廷生活和王室的品味，愛美的妃嬪，如所有年代的女性一樣喜愛追逐潮流，雖然放在展覽最後的部分，但「便服廳」裏的衣服件件都非常精彩，用色大膽，圖案多變，時尚觸覺一流。看展覽的時候，我不禁跟身旁的友人說，「這不是某名牌現在的款式嗎？」
繡球花馬褂（光緒）
馬褂是專門為搭配便袍而設計的便褂，都是便服的一種。闊袖、對襟，是便褂的其中一種樣式。褂身繡有的繡花球配褂邊的碎花紋、品月色配寶藍色，不論花紋或用色，都很現代。
仙鶴便袍（光緒）
蕭館長說，清中期以前，這種大型仙鶴的紋飾很少見，但後期則注重張揚個性的設計，所以就出現這種大鶴的圖案。這件便袍以深藍色作底色，上邊繡滿白色的雲鶴，顏色上對比非常強烈，分佈平均但不失空間感，「實物比相片更震撼，好靚好靚」。
（四）看生活
雖說是皇族，衣服固然華麗，但宮中都有日常生活，服裝設計也考慮到日常所需，例如要禦寒、方便活動，所以若仔細看他們的服裝，也能窺探我們一直好奇的王室生活。
小虎鞋（咸豐）
在民間，百姓多會給家中的小男孩戴虎頭帽、穿虎頭鞋，宮廷裏都一樣，不過還會有虎皮紋衣服。
高底鞋（道光）
滿族原本生活於嚴寒的地方，傳統服裝不同的方法禦寒，但在我們今天的眼中，最創新的莫過於高底鞋——蕭館長說，他們為了保暖，用木質做高高的鞋跟，把雙腳提高，與冰冷的地面保持距離，阻隔寒氣。
文 陳嘉文
圖 故宮博物院藏品、陳嘉文
編輯 方曉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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