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知巷聞﹕鴨仔山山友 社區自建

【明報專訊】將軍澳有一座鴨仔山，因山的形狀像鴨仔而得名，不過隨着新市鎮發展，鴨頭和鴨頸都已平整難辨。


所謂新市鎮，第一時間讓人想起大商場、大廈，環境密不透風。


而在八十年代中發展成新市鎮的將軍澳，人口現已逼近40萬。


而新市鎮的周邊，仍有不少綠色地帶，如寶琳東邊這座僅約二百米高的鴨仔山。


鴨仔山山勢矮，不甚顯眼，卻因此慢慢成為老少皆宜的晨運休憩用地。


山友漸漸在山上搭建避雨亭、小花園、長櫈，甚至砌建天梯等，將鴨仔山變成一個世外桃源。


至今估計每天有過千人踏足，鴨仔山儼如當地居民的社區中心，讓大家可以享受大自然及自由空間。


但自二○○六年起，政府卻以僭建及安全問題，開始清拆這裏的建設，取而代之是不能避雨的避雨亭等設施，山友們卻感到他們的需要未得能到滿足。


這不禁讓人反思，公共建設如何能真正回應市民需要？

開拓「城市邊緣公園」

鴨仔山在八十年代末，由市民自發開拓，被形容為「城市邊緣公園」（urban fringe park）。每早鴨仔山都非常熱鬧，山友羅伯說，凌晨四時已有行山客拿着電筒上山。跟着羅伯、玉顏婆婆、高伯和梁嬸嬸等山友浩蕩出發，登上鴨仔山，山上仍能見到不少由山友親自搭建的設施。設施的物料大多是就地取材、廢物循環再用，例如舊橫額、重修破椅子等，一些大型家俬如中式椅子，也是幾個人合力從山下抬到山上，讓行山客在此稍歇，享受行山樂趣。設施因應地勢及環境逐漸建成，顯示出山友對鴨仔山非常熟悉，也了解山友的需求。山友漸漸培養出深厚感情，大家愛惜這座小山，並且繼續改善山上設施，實現社區自建。


參觀這次理工大學「鴨仔山山友」相片展覽，遇上六十五歲山友鄺伯，他說有些老人家嫌老人中心沉悶，他們喜歡行鴨仔山，因為那裏是「老人家調理健康的地方」。現年八十七歲，仍然一頭黑髮、健步如飛的玉顏婆婆，不喜歡到被馬路圍繞着的公園晨運，覺得鴨仔山被樹叢包圍，空氣更清新。鄺伯說：「現在說人口老化，要增加醫療資源，倒不如投放更多資源去改善山上設施，鼓勵老人家行山晨運。老友記健康了，便能減少醫療資源，也不用因病痛受苦。」不止老人家能受惠，連附近的科大教職員、居民一家大小也會上山運動，既健康又可增加社區歸屬感。


民間、學術、政府商量合作

但在二○○六年開始，政府指設施是僭建物，並開始拆卸自建的避雨亭。面對政府數次大規模清拆，山友們曾收集超過千個居民簽名，連同請願信交予西貢區區議會，雖未能阻止拆卸，但也迫使區議會建造避雨亭及同意提供資助及規劃。鴨仔山前便是聖公會將軍澳安老服務大樓，在二○一○年，山友羅伯因妻子在行山時跌傷需坐輪椅，故去信安老服務大樓，建議在山腳興建無障礙通道。督導主任柯姑娘開始跟進鴨仔山計劃，她認為：「人口老化不是一個問題，應該給予長者發揮的空間，長者也可以對社區有貢獻。」及後，香港理工大學的郭恩慈教授，給山友介紹Parallel Lab的兩位建築師Géraldine和Caroline，以及理大設計學院的學生，提供學術意見，並集合眾人力量，開展鴨仔山的研究方案。鴨仔山計劃現時爭取到區議會的重點工程，並獲撥款千多萬元興建水廁，及開展小型工程如建路、櫈、路牌、避雨亭等，但細節仍需和山友共同商討，希望讓使用者也能參與其中。Caroline認為，這座漂亮的鴨仔山，是一眾山友建構出來的，「雨傘運動之後，人們知道要更關心社區，但原來老人家早已自發建設社區」。她籲：「或許政府的政策不能動搖，但在各區區議會裏，仍有改變的空間。」


自建避雨亭 勝政府鷹棚

走在山上，山友指政府建成的避雨鷹棚，其實並不實用，因為頂蓋太高太窄，而且背後也會撇雨，不能遮風擋雨。下雨時，山友需要站到椅子上，再撐起傘，但小腿部分仍會被雨打濕。另有一些避雨亭，只是將頂蓋變得流線形，但頂蓋仍然太高不能擋雨，政府卻指需要根據以往標準來建鷹棚，而建一個鷹棚，就需花費十萬八萬。於是山友們發揮民間智慧，拿來舊橫額或大塊膠布，將頂蓋延長、遮擋背部，按照實際情况，修改成合用的避雨亭。另一種是由山友合力建成的避雨亭，用長竹、膠管、帆布等，搭成各有特色的避雨空間，裏面更有數張舊椅子，可讓人休息。直至現在，政府仍不時通知他們要清拆自建避雨亭，於是山友便拆完又建，只因政府的設施未能滿足他們的需要。


其中區議會亭及玉女峰（由山友命名），因政府終於聽取山友的建議，將頂蓋建得較闊較矮，能夠供山友聚集使用。避雨亭未能盡善盡美，於是山友又在亭的兩邊加上舊橫額加闊頂蓋，更在蓋頂上種花，又由山下抬上來中式棋盤，在區議會亭低下捉棋聊天。至於玉女峰，是因有幾班婦女在此跳舞得名，避雨亭建起後，婦女帶來自己的繩子和掛鈎，便可將手袋掛在亭上，專心跳舞。


細心一看，原來很多避雨亭裏，都掛有時鐘和日曆，可想而知時間和日期對他們的重要性。有些避雨亭更設有自製的收集雨水系統，由亭頂引導雨水到地下收集處，便可以用來灌溉。而在不少地方，也會見到山友帶來的垃圾桶，也有山友負責倒垃圾。山友集思廣益，將鴨仔山變成一個更完善的社區。


背重石上山 砌天梯山路

有說路是人走出來的，這句說話特別適用於鴨仔山。鴨仔山有一段較斜的山路，山友陳伯和高伯，為方便行山客，早期在此建成了一道天梯。陳伯每天背着一兩塊石頭上山，逐一砌出石級，共建約二百級，又在石邊加鐵鞏固石梯，用竹子搭成扶手，惠及眾多山友，民間力量真不容小覷。不過陳伯現有眼疾，已不方便上山。


另一段路「東方徑」，因路段可看到日出而得名，亦是由山友開闢而來，路也較為險要，不過日子久了需重新修葺。山友現正要求政府興建正規山路，但工程展開需時。現在鴨仔山上，有分三種顏色的欄河，分別是黃、綠、灰藍色，由區議會所建，是為了若山友發生意外，可以確定救援地點。


爭取建水廁

洗手間是山友必須的設施，曾有山友伯伯在山上草叢方便，卻不慎跌傷。現時雖有一流動廁所位於山腳，但始終不及正規水廁方便。山友曾考慮過設立生態廁所，區議會得悉後終首肯撥款千萬建設水廁。不過現在水廁的位置仍需斟酌，若建在山頂，造價高昂，所以山友亦同意在山腳選址，但政府所選的位置卻需山友再多走一段樓梯。事實上山友由山頂走到山腳，已經很吃力，故希望水廁能建於附近平地。


花棚種植 美化山路

鴨仔山的環境優美，上山後讓人不覺身處城市，玉顏婆婆笑說，到處是綠色隧道。在山中，也有一些由山友用石頭砌建出來的花棚，種上各式植物。偶爾在一些小斜坡，也能看到山友所種的植物如老虎柏。山友種植花圃，不是為圖利，而是為了美化環境。退休花王高伯，對山裏的植物瞭如指掌，原來在山裏可以看到廿四味的草藥如鴨腳木，以及劇毒植物和解藥等。他還會執拾山間樹枝，做成拐杖，還曾義賣過五十多支拐杖。


人情味設施

行鴨仔山，除了看四圍環境清幽，欣賞山友的細心建設也是樂趣之一。各處都有山友自建的長櫈，坐在光明頂上的長櫈上，還可以飽覽銀線灣海景，海風吹來特別清爽。山友又因應地勢及樹木生長情况，搭起了木製的強身健體設施，讓長者在那裏做運動。還有叢林間的各種路牌、提示標語、詩句等，令山間充滿人情味。要規劃一個適合居民生活、能讓市民融入的社區，最有效的方法，其實就是聽取居民的意見，並讓他們都能參與其中。


鴨仔山如何去？

據山友羅伯的仔細調查，鴨仔山共有九個上落口。其中可在港鐵寶琳站，走到聖公會將軍澳安老服務大樓背後，由山腳上山。或在寶琳的景林邨站，坐91M巴士，在清水灣道的銀影路站下車，亦可由此走下山。


「鴨仔山山友」相片展覽

日期：今日（最後一天）

時間：上午9時至下午7時半

地點：香港理工大學 紅磡育才道11號 賽馬會創新樓 Podium Level Gallery B&C

文/ 李寶瑜

圖/ 蘇智鑫、受訪者提供、李寶瑜

編輯/洪慧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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