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2015年文憑試曲終人散，考評局在新學年也開始舉辦各科的考評檢討講座。其中較引人注目的通識科，在經過4年歷練後，在考評格式上漸趨成熟，各種考評準則開始在業界內形成共識。依筆者在講座所見，負責各題目具體評分框架及操作的高級助理試卷主席（SAE），在指出考評重點及考生常犯錯誤時，也比往年更趨一致及清晰，有力地回應了坊間眾多對通識考評的質疑。可是，當結構完整地呈現後，通識考評上一些本質或制度上問題亦同時浮現。筆者在本文所探討的，正是通識科的中英兩式考評所可能潛藏的公平問題。
考題的中英文差異實例
以本年的卷二題二為例，中文考卷要求考生就「標準工時對改善香港人生活素質是必要的」這命題進行評論，當中考生對「必要」一詞的定義及理解極為關鍵。根據《現代漢語詞典》，「必要」有「非這樣不行」、「不可缺少」的意思，在思辨上有「雙重否定」（沒有標準工時，則無法保障生活素質）的意味，論證及思維要求的水平極高；可是，在英文卷中，「必要」一詞則以「essential」一字表達，根據《牛津字典》，則可理解為「absolutely necessary or extremely important」，前者的意思跟「必要」大致相同，但後者「極度重要」的意思，也正正是考評局在講座的官方定義，則跟上述「必要」的意思及要求大相逕庭，英文卷考生只要捨難取易，論證清楚標準工時及生活素質的正或負面關係，就有機會取得高分。如此一來，考評局給予中文卷及英文卷考生的題目，在題意上就成為技能要求不一致的試卷，中文卷考生可能因為題眼「必要」的緣故而避答，又或花上更多時間構思用較複雜的論證方法解釋，耗用作答時間，以致篇幅變短，相對於英文卷考生較開放的題眼用字及框架，可說是更為不利。
又以2012年的卷二題一為例，中文考卷要求考生分析「在規劃基本運輸設施項目的過程中，香港政府應讓其他持份者有多大程度的參與」，「多大程度」依附於「參與」，可理解為評論讓各持份者參與社會事務的程度。但英文考卷的寫法，則是「to what extent should the Hong Kong Government allow other stakeholders to be involved」，重點放了在港府行政措施之上。而評卷準則的要求，則與英文卷意思一致，考生須論證政府讓公眾參與的支持或反對理由，考生若按中文卷意思，詳寫「政治參與」主題中不同程度的參與有何好壞，相信不可能達到評分準則的最高水平。可是，從考生角度看，根本不可能在中文卷的字眼上察覺這些差異。即使是教師，也需事後孔明地對照中英文試卷及評分準則才能找出問題，使考生的得分關鍵建基在不相干的作答語言，而非思維及個人努力之上。兩個例子，都碰巧不利佔八成多的中文卷考生，若不透過改善制度修正，將可能反過來影響教育。
教學上的倒流效應
以上事例雖然只佔少數，但差異存在，則揭示制度有修正必要。如果現時漏洞的大小，只是依靠考評局各領域同工的專業能力修補，始終無法根治問題。觀乎考評局在講座所展示的內容，大多審題差異最終都以「寬鬆處理」作緩衝之計，例如降低「愈來愈多」、「立法」等題眼的在評分上的重要性，又或模糊化「必要」及「重要」等概念的差異等。可是，當這種評卷準則日漸累積，將因考評文化的配合，而間接影響前線教學質素。以「必要」題為例，教師在講解時，將缺少動機把較嚴謹的「雙重否定」邏輯放於課堂，而把「必要」簡化為「極度重要」的普通邏輯連結，使學生更難準確理解「必要」的意思。當通識科號稱以批判性思考作為主要教學目標時，考評制度上的「守尾門」安排，恐怕會成為實踐通識理想的障礙。
通識科的獨特地位
可能有同工認為，中英文卷的歧義問題見諸眾多其他科目，審題的差異屬普遍的考評問題，非通識科獨有，實不必個別解決。但我必須指出，通識科作為四大核心科目之一，其影響之廣泛，實非其他選修科可比，需要特別重視。而且，由於教學語言政策關係，數學科及其他選修科的教學語言哪怕同樣有中英文版本，卻已實際上進行分流，第一組別學生大多可公平地於同一語言的試卷上競爭，但在通識科，卻存在同一組別學生分別以中英文試卷作答的特殊情况。這些通識科獨有的特質，相信已值得有關當局個別撥備資源，在制度上進行額外調整。
評卷一致化亦無法解決問題
考評局一向強調評卷上中英文的相互對照及一致性，但問題的根本原因，卻早出現在出卷程序之上，考生在審題答卷時若有誤解，到達閱卷員手上後可說是恨錯難返。即使中英文評卷理想地公平一致，考生因中英文卷的審題差異而受的影響，卻已無法計算在評分準則之中。考評局若能夠撥備資源，縫合出卷及評卷之間的缺口，在審題委員會中加強資深閱卷員的角色及增加所佔成分，又或在出卷的第一語言上作調整，提升中文的角色，以及強化中英文語意差異上的分析比對，更大程度地從學生的角度思考，將可避免中英文卷之間偶發的題意差異，還學生及教師一個更公平的制度，減少試題上的爭議及閱卷員「守尾門」的壓力，使通識科的教學及考評，能夠健康地同步發展。
作者是通識教師
新聞類別
副刊
詳情#
留言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