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五：「諾貝爾悖論」於中國的三大挑戰

【明報專訊】新中國忽然有了第四位諾貝爾獎獲得者——屠呦呦，其直接結果就是中國的「諾貝爾獎交響曲」補充了第三樂章而終於趨於完整。


此前，中國的「諾貝爾獎交響曲」很單純而簡單——2012年12月10日是個分水嶺，那之前的第一樂章充滿貝多芬式的憤怒音符，譴責諾貝爾獎是「西方敵對勢力亡我之心不死」的工具與證明，那一階段諾貝爾獎兩位獲獎人分別是1989年的分裂分子達賴喇嘛與2010年的異議人士劉曉波。2012年12月10日莫言在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音樂廳欣然接受文學獎被中國官方媒體大事報道，使得中國的「諾貝爾獎交響曲」第二樂章高低起伏、矛盾重重，大有天人交戰味道，至少「諾貝爾魔鬼」在華夏大地有了「立地成佛」的徵候。今天屠呦呦獲獎而來的第三樂章徹變前貌，皆是歡天喜地樂符，「諾貝爾魔鬼」成為中國人的「歡喜佛」——中國第一官媒新華社「對屠呦呦獲獎給予了高度讚揚，稱屠呦呦是唯一所受教育、所做研究均在中國本土完成的學者，『可謂土生土長』……」《參考消息》不失時機載文題作〈外媒：屠呦呦獲諾貝爾獎體現中國科技繁榮進步〉，「諾貝爾魔鬼」化作「中國讚歌」在九州高唱入雲……諾貝爾獎是耶非耶？這一「諾貝爾悖論」於中國構成的挑戰僅是其一。


創造「中式愛因斯坦」是緊迫課題

專事獎勵個人而非集體遑論國家的諾獎帶給今日強調創新立國的中國第五代領導人又一悖論是：創新靠什麼——創新中「個人」與「集體」孰大？屠呦呦「獲獎感言」是獲獎乃「（中國）研究集體多年攻關的成績」，是「中國科學家集體的榮譽」；屠「工作單位」中醫科學院院長張伯禮則稱「是舉國體制的勝利」。屠呦呦哪兒去了？莫非中國一個「舉國體制」足矣？中國還要愛因斯坦、霍金們嗎？創造「中式愛因斯坦」賴以問世的條件乃是中國面前緊迫課題。


「屠呦呦何方神聖？」——這是屠呦呦獲得諾貝爾醫學獎後億萬中國老百姓腦海奔出的共同疑問，連本國媒體也戲稱屠老太太為「三無人員」（無博士學位、無留洋經歷、無院士頭銜），中國媒體忍不住聯繫與屠同屬一國的「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道「袁隆平是美國科學院院士卻不是中科院院士，已經引起『中科院衙門化』的指摘。這一次中科院的院士們沒有一人獲得諾貝爾獎，卻是『三無人員』屠呦呦獲得諾貝爾獎，『中科院院士』竟然不如『三無人員』，難道也是『在職博士』的那種『花瓶』？」看似完好的國家機器與鏽迹斑斑的零部件天衣無縫組合一體，並不妨礙屠呦呦橫空出世——這就是「諾貝爾悖論」給中國的第三個挑戰，要修補嗎？如何修補？誰來「發難」……


意猶未盡的中國媒體在屠呦呦穎脫後興高采烈稱「從莫言獲得諾貝爾獎開始，『新中國』的『諾貝爾獎選手』開始像奧運會拿金牌一樣展開新一輪角逐……」且慢，誰能擔保新中國下一位諾獎得主是政府眼中的天使而不是「達賴式撒旦」呢？「諾貝爾悖論」於中國的挑戰僅是開始而非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