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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香港大學副校長遴選風波，掀起了何謂專業資歷和資格的爭議。大學內的一位主管學術及人事安排的領袖，該具備什麼條件？博士學位、論文發表數目，還是學界及專業界別的「江湖地位」等難以量化的社會認同？抑或凡是經過既定程序所遴選出來的推薦人，便是具有資格的人選？
其實類似的爭議，在不同的專業範疇和機構都時有所聞。每一項的升遷或人事任命，或多或少都會涉及資歷、資格和專業地位的考量。有時候，我們有一些較為明確的準則：專業資格的考核、能否符合法定及程序要求、年資、白紙黑字的往績（諸如賺了多少盈利、帶來多少個客戶、贏了多少次官司、處理過多少個個案、發表了多少篇論文、報道有多少閱覽次數等）。不過更多時候，一個人的專業資格和資歷，是在乎其「江湖地位」能否服眾，並取得同行、同事以至公眾的信任。可以說，專業資格和資歷，到最後十分講個「信」字。
而在新聞行業，有關專業資格和資歷的討論，則更是言人人殊。專業，主要講個「信」字，但亦有一些制度和社會組織，可以讓專業團體和專業人士更能取信於民。首先，法例規定的專業資格和責任，讓專業團體和人士的知識水平、能力和道德操守有法定要求和違規後果，從而讓社會大眾信任這幫專業人士的作業水平。再者，專業人士組成的同業公會，往往亦發揮互相監督、設下「入會」門檻、維持行業工作水平和行為操守的社會功能。是故醫務委員會及各專業人員的公會等組織，都會設下其專業資格的要求、違規罰則，及讓公眾投訴的機制，以取得社會對其專業的尊重和信任。
憑自律和道德感召力成為專業
然而，上文提及的制度和社會組織，都不太適用於新聞行業。新聞行業沒有，亦不應該有法定要求的入行準則和所謂的「違規」罰則，因為相關的法定要求很可能會變為箝制新聞和言論自由的利器。此外，何謂「好新聞」和稱職的新聞工作者，說到底亦不是一門科學，更涉及社會文化背景以至是若干的審美眼光。即使新聞行業的公會、工會或協會再強大，亦難以訂下絕對的入行和評審標準。沒有法律的基礎、沒有為行業訂下入行及執業資格的公會，那新聞行業是憑什麼成為一門專業？
憑的，僅有新聞行業的自律和道德感召力，並由此而來的社會信任。這說法，陳腔濫調，卻歷久常新。
沒有法例和公會的公權力，「記者」這身分，人人可以「自封」。數碼科技及新媒體大行其道，大大降低發放資訊的成本；社會運動的深耕及轉型，鼓勵了「大眾自我傳播」的行為，「民間記者」、「市民新聞」和網媒乘時而起。市民大眾批評傳媒、質疑記者的工作和新聞的真確度，成為家常便飯。傳媒自我審查的陣陣疑雲，使原本已沒有法例、公會等社會制度支持的新聞專業，能否取得社會信任和尊重也成疑問。
同行互相監察 制約新聞工作者
不過，我們亦同時看見一些新聞行業的「行規」。新聞同行之間的互相監察之風甚盛，「行家」之間的風評及能力的耳語經常不脛而走。有的，為人詬病、不齒；但有的，則成為同行間的模範，以至是社會讚賞的對象。這些看似是茶餘飯後的是是非非，無形間形成新聞行業內「非正規」的行為守則。當然，並非每次是非都關乎新聞專業發展，其中亦夾雜不少「江湖恩怨」。不過，新聞行業說到底並非一門科學，難以形成一套放諸四海皆可的標準去衡量好新聞和好記者。故此，同行之間的認同和大致認可的「行規」，往往便成為制約新聞工作者以至是傳媒管理層的不成文規定。
追求客觀報道 贏取社會信任
此外，對客觀報道的追求及自持，亦是新聞工作贏取社會信任的重要堅持。誠然何謂客觀報道，早已於學術界、業界、和社會惹來連番討論。其中包括：客觀的取態往往使新聞工作者傾向把官方及社會權威的消息解讀為「社會事實」，客觀的概念會否被誤用作逃避社會爭議，以至是於自我審查時把新聞中的敏感資料刪除的藉口。雖然爭議處處，但客觀報道的追求和行業標準，還是起了不可或缺的積極作用：鼓勵同行查證消息來源的真確度，讓新聞盡量符合社會大眾希望得到「事實」的期望，亦是讓新聞工作取得社會信任的重要憑藉。進一步而言，新聞業界中的德高望重的記者，除了成為同行的表率外，亦成為新聞業的社會形象大使，讓大眾對新聞工作者的使命感多一分感召和認同。
由於沒有其他專業社群的主要利器——法例和具有公權力的公會，新聞行業只有格外重視同行之間的認可、自律和道德形象，才能取信於社會。故此在面對新媒體時代的挑戰、來自民間社會的考驗，以至是行業內外對客觀報道的爭議，新聞行業內總會醞釀着一股力量，嘗試要求同行的工作要達至「報道事實」的準則，維持新聞工作於社會的公信力，並抗拒任何對新聞專業辦事標準的干擾——無論是來自政治力量、傳媒股東，甚至是公民社會的壓力。新聞工作是否一門專業，總會有爭議；但新聞工作者的社群，相信皆有傾向維繫同行的專業身分和形象，才有立足於社會、迎向考驗的信心。
作者是恒生管理學院傳播學院助理教授
■稿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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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類似的爭議，在不同的專業範疇和機構都時有所聞。每一項的升遷或人事任命，或多或少都會涉及資歷、資格和專業地位的考量。有時候，我們有一些較為明確的準則：專業資格的考核、能否符合法定及程序要求、年資、白紙黑字的往績（諸如賺了多少盈利、帶來多少個客戶、贏了多少次官司、處理過多少個個案、發表了多少篇論文、報道有多少閱覽次數等）。不過更多時候，一個人的專業資格和資歷，是在乎其「江湖地位」能否服眾，並取得同行、同事以至公眾的信任。可以說，專業資格和資歷，到最後十分講個「信」字。
而在新聞行業，有關專業資格和資歷的討論，則更是言人人殊。專業，主要講個「信」字，但亦有一些制度和社會組織，可以讓專業團體和專業人士更能取信於民。首先，法例規定的專業資格和責任，讓專業團體和人士的知識水平、能力和道德操守有法定要求和違規後果，從而讓社會大眾信任這幫專業人士的作業水平。再者，專業人士組成的同業公會，往往亦發揮互相監督、設下「入會」門檻、維持行業工作水平和行為操守的社會功能。是故醫務委員會及各專業人員的公會等組織，都會設下其專業資格的要求、違規罰則，及讓公眾投訴的機制，以取得社會對其專業的尊重和信任。
憑自律和道德感召力成為專業
然而，上文提及的制度和社會組織，都不太適用於新聞行業。新聞行業沒有，亦不應該有法定要求的入行準則和所謂的「違規」罰則，因為相關的法定要求很可能會變為箝制新聞和言論自由的利器。此外，何謂「好新聞」和稱職的新聞工作者，說到底亦不是一門科學，更涉及社會文化背景以至是若干的審美眼光。即使新聞行業的公會、工會或協會再強大，亦難以訂下絕對的入行和評審標準。沒有法律的基礎、沒有為行業訂下入行及執業資格的公會，那新聞行業是憑什麼成為一門專業？
憑的，僅有新聞行業的自律和道德感召力，並由此而來的社會信任。這說法，陳腔濫調，卻歷久常新。
沒有法例和公會的公權力，「記者」這身分，人人可以「自封」。數碼科技及新媒體大行其道，大大降低發放資訊的成本；社會運動的深耕及轉型，鼓勵了「大眾自我傳播」的行為，「民間記者」、「市民新聞」和網媒乘時而起。市民大眾批評傳媒、質疑記者的工作和新聞的真確度，成為家常便飯。傳媒自我審查的陣陣疑雲，使原本已沒有法例、公會等社會制度支持的新聞專業，能否取得社會信任和尊重也成疑問。
同行互相監察 制約新聞工作者
不過，我們亦同時看見一些新聞行業的「行規」。新聞同行之間的互相監察之風甚盛，「行家」之間的風評及能力的耳語經常不脛而走。有的，為人詬病、不齒；但有的，則成為同行間的模範，以至是社會讚賞的對象。這些看似是茶餘飯後的是是非非，無形間形成新聞行業內「非正規」的行為守則。當然，並非每次是非都關乎新聞專業發展，其中亦夾雜不少「江湖恩怨」。不過，新聞行業說到底並非一門科學，難以形成一套放諸四海皆可的標準去衡量好新聞和好記者。故此，同行之間的認同和大致認可的「行規」，往往便成為制約新聞工作者以至是傳媒管理層的不成文規定。
追求客觀報道 贏取社會信任
此外，對客觀報道的追求及自持，亦是新聞工作贏取社會信任的重要堅持。誠然何謂客觀報道，早已於學術界、業界、和社會惹來連番討論。其中包括：客觀的取態往往使新聞工作者傾向把官方及社會權威的消息解讀為「社會事實」，客觀的概念會否被誤用作逃避社會爭議，以至是於自我審查時把新聞中的敏感資料刪除的藉口。雖然爭議處處，但客觀報道的追求和行業標準，還是起了不可或缺的積極作用：鼓勵同行查證消息來源的真確度，讓新聞盡量符合社會大眾希望得到「事實」的期望，亦是讓新聞工作取得社會信任的重要憑藉。進一步而言，新聞業界中的德高望重的記者，除了成為同行的表率外，亦成為新聞業的社會形象大使，讓大眾對新聞工作者的使命感多一分感召和認同。
由於沒有其他專業社群的主要利器——法例和具有公權力的公會，新聞行業只有格外重視同行之間的認可、自律和道德形象，才能取信於社會。故此在面對新媒體時代的挑戰、來自民間社會的考驗，以至是行業內外對客觀報道的爭議，新聞行業內總會醞釀着一股力量，嘗試要求同行的工作要達至「報道事實」的準則，維持新聞工作於社會的公信力，並抗拒任何對新聞專業辦事標準的干擾——無論是來自政治力量、傳媒股東，甚至是公民社會的壓力。新聞工作是否一門專業，總會有爭議；但新聞工作者的社群，相信皆有傾向維繫同行的專業身分和形象，才有立足於社會、迎向考驗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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