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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今年，諾貝爾和平獎頒給突尼斯四方會談（quartet de dialogue national）的組織，成員包括突尼斯勞工總會（UGTT）、人權聯盟（LTDH）、「工業、貿易和手工藝聯合會」（UTICA）和全國律師會（Ordre National des Avocats de Tunisie）。
翌日，突尼斯一份相當流通的阿拉伯文報紙《馬格里布》（Le Maghreb）立即以「突尼斯萬歲、革命萬歲、民主萬歲」為頭版。
另一份當地法文報紙《日報》（Le Quotidien）則稱「我們期望突尼斯成為所有阿拉伯人的標準教材，特在是證明了阿拉伯之春絕對不是悲慘的，即使它為其他國家帶來了許多不幸。」
突尼斯的「例外」
毫無疑問，和平獎對突尼斯人民來說值得鼓舞，隨着媒體報道令世界上更多人認同「茉莉花革命」的成果，推翻了在位二十三年的前總統本阿里（Zine el-Abidine Ben Ali），並順利地向民主政體轉型。誠如兩名法國記者按報道寫成的《突尼斯的例外》，二○一一年以來的「阿拉伯之春」，除了突尼斯以外，埃及、利比亞、也門和敘利亞持續政局不穩，要不是受政變威脅和言論自由被打壓（埃及），就是陷入內戰或伊斯蘭國的佔領。突尼斯的確是一個「例外」，能夠在數年間重訂憲法和舉行民主選舉。這個例外令我們看到，民主就是要藉會談來中止暴力威脅反對黨的言論自由，讓民眾的訴求有效制衡執政黨。
難以遏止的暴力
這次得獎的四方會談在二○一三年七月開始籌組。自二○一一年一月十四日前總統本阿里逃離突尼斯以來，二○一三年可說是局勢最動盪的時刻。人權律師肖克里．貝來德（Chokri Belaid），也是全國律師會成員和泛左聯盟的成員，革命以來一直參與推動民主轉型的國家委員會，反對伊斯蘭完整主義（intégrisme），不幸在二月六日被謀殺。隨即引起社會強烈不滿，民眾的憤怒指向革命後的執政黨伊斯蘭復興運動黨（Ennahdha），兩天後勞工總會發起全國罷工，可說引發反對黨和民眾對革命後的執政黨不信任。七月二十五日，長期從事工人運動穆罕默德•布拉米（Mohamed Brahmi）被謀殺，他是制憲議會（ANC）成員，同時反對伊斯蘭完整主義，在革命前長期被政府打壓。翌日，勞工總會再次發起全國罷工抗議，並號召解散政府。這兩件事件，清楚反映了民眾對制憲議會執政黨的猜疑，深恐革命後國家再次跌入打壓言論自由的威權主義，更深刻地反映了支持伊斯蘭完整教義和世俗化路線之間的衝突，穆罕默德•布拉米的兇徒甚至宣稱：「如果突尼斯不行伊斯蘭律法，你們將不能安寧！」
國家分裂的危機
與此同時，執政黨發起對抗反對黨的動員，以圖維持統治的合法性，民意全面分裂。八月六日，制憲議會主席穆斯塔法•本•加法爾（Mustapha Ben Jaafar）宣布制憲議會停止運作，直至召開各黨派會談，這就是四方會談之始。擁有全國最大動員力量的勞工總會、人權聯盟、「工業、貿易和手工藝聯合會」和全國律師會提出扮演中介角色，讓制憲議會所有政黨對話，令制憲過程、國會和總統選舉得以順利進行。他們制定了路線圖，期望取得制憲議會各黨派接受。首先，成立新的獨立的選舉決策機關，制定選舉法，確定選舉日期；其次，任命一名沒有黨派背景的首相和以技術官僚（technocrates）來組成政府；再者，加速制憲過程，增強政府合法性。除了少數人士拒絕之外，路線圖得到24個政黨簽署，包括伊斯蘭復興運動黨主席拉希德•加努希（Rached Ghannouchi）。根據會談的協議，伊斯蘭復興運動黨組成的政府必須在三星期內辭職。在次年一月二十六日，突尼斯革命後首部憲法正式通過，避免了陷入埃及軍方政變推翻民選總統的局面。
勞工總會﹕反威權體制 一代接一代
突尼斯革命後的和平，有賴四方會談的努力。為何這些團體如此有號召力？因為當中的勞工總會、人權聯盟和一代又一代人，數十年來一直反抗威權體制。
黑色星期四 政府暴力鎮壓
首先是創立於一九四六年的勞工總會，從法國傳入工會組織的方式，早在一九五二年已有八萬會員，提供家庭計劃和公共衛生服務。因此，有能力曾和新德爾斯托黨（Néo-Destour）共同爭取突尼斯獨立。但是，獨立後首任總統哈比卜．布爾吉巴（Habib Bourguiba）在一九五九年頒布的憲法中，規定言論自由只能在政府限定的範圍內行使，於是沒有反對派可以合法存在，勞工總會自此馴服在威權體制之下。但是，歷史總有例外。一九七八年一月二十六日，勞工總會發起了獨立以來首次大罷工，工人抗議經濟危機令他們百上加斤，加上勞工總會的地區為秘書被捕，於是引發全國大罷工，連續數天各地出現示威和暴動，政府暴力鎮壓，釀成二百人死、一千人受傷，史稱「黑色星期四」（jeudi noir），自此確立勞工總會作為民間最強大反對黨的地位。
勞工運動連結社會
第二次重要勞工運動發生在二○○八年一月，加夫薩（Gafsa）石礦地盤工人適逢失業高企，有學歷人士的失業率達62%，於是特別不滿石礦公司新招聘的380人裏面全部任人唯親。起初，數千示威者築起路障靜坐抗議，遭到政府鎮壓，但是工人持續抗爭。加上，一名來自魯代伊夫（Redeyef）的小學教師工會秘書發起每周日遊行，連結其他失業人士、工作待遇欠佳的工人、學生和家人等，爭取改變工作條件和抗議企業貪污。整場罷工行動由一月持續至六月，燃起整個社會的基層市民對本阿里政府多年的不滿，亦令勞工總會迅速激化成反對黨。有學者甚至認為加夫薩罷工就是兩年後茉莉花革命的預兆，因為半年來的罷工完全暴露本阿里政府無力解決失業和地區發展不平均的問題。
小販自焚抗爭 引發茉莉花革命
第三次舉足輕重的工人運動，足以結束突尼斯的威權體制。二○一○年十二月，一個年輕人穆罕默德•博阿齊齊（Mohamed Bouazizi）在西廸．布齊德鎮（Sidi Bouzid）因為無牌擺賣蔬果，被政府充公貨品和羞辱，於是憤而到政府大樓外自焚。事件一傳開後，引起全社會騷動，到處發生暴動，矛頭指向政府，群眾高呼「工作是權利，你們這群強盜」！民眾不滿迅速變得政治化，群眾要求「趕走本阿里和他那幫強盜」，勞工總會備受群眾壓力而在次年一月十一日發起大罷工。三天後，前總統本阿里就逃到沙特阿拉伯，由首相穆罕默德·加努希（Mohamed Ghannouchi）接管，結束一九五六年以來突尼斯的威權體制，象徵茉莉花革命的勝利。由此可見，勞工總會和群眾多年來的集體行動，反抗不公義的群眾團結起來，屢次衝破威權政府的遏制，是不可忽視的力量。
人權聯盟﹕揭露人權打壓 連結國際
四方會談的第二個組織是人權聯盟，由社會主義民主運動（MDS）的部分成員於一九七六年創立，由許多自由派和知識分子組成。比較重要的事件是一九七七年， 由五百二十八名知識份子、醫生、律師和專業人士聯署，呼籲召開人權和自由會議，邀請外國人士前來觀察，包括美國的人權分子。這個會議自然被布爾吉巴政府禁止，但就引來了國際關注和壓力，自此政府只准其受到監管才能合法存在。到了一九九○年代，人權聯盟的成員會乘機設立一些不受政府監管的組織，通過電視和電台來揭露人權被受打壓的情况，同時把消息傳到國外。受人權聯盟的影響，在一九九八年成立的國家促進自由委員會（CNLT），制憲議會主席穆斯塔法•本•加法爾和革命後的首任總統蒙塞夫．馬爾祖基（Moncef Marzouki）均為成員。
工業、貿易和手工藝聯合會﹕具社會聲望 連結商人
全國律師會﹕無政黨背景 撰寫憲法
第三個組織是突尼斯工業、貿易和手工藝聯合會（UTICA），一九六三年創立，中小型企業聯盟，代表十五萬間公司。在威權體制時期，這個組織長期是由總統的家族成員把持，藉此來控制社會，形成政治和經濟權力結合的威權體制。在一九八八至二○一一年任主席的希迪．扎蘭尼（Hédi Djilani），其女兒就和前總統本阿里的妹夫結為夫婦。因此，這個組織在社會上有一定聲望，而且連結廣泛商人。
第四個組織是全國律師會，具備法律知識但無政黨背景，有助撰寫憲法。
漫長的抗爭為突尼斯走出了一條「例外」的道路，避免陷入政變和內戰，和平地進邁向民主體制。但是威權體制積集的任人唯親和貪污問題嚴重，加上伊斯蘭國的恐襲嚴重打擊國家經濟支柱旅遊業，目前的政府能否處理，相信有待突尼斯人民未來的努力。
本文的資料參考了Larbi Chouikha, Eric Gobe, Histoire de la Tunisie depuis l'indépendance《突尼斯獨立以來的歷史》, Paris: La Découverte, 2015.
文/ 劉況
圖/ 資料圖片、網上圖片
編輯/ 屈曉彤
fb﹕http://www.facebook.com/SundayMingpao
翌日，突尼斯一份相當流通的阿拉伯文報紙《馬格里布》（Le Maghreb）立即以「突尼斯萬歲、革命萬歲、民主萬歲」為頭版。
另一份當地法文報紙《日報》（Le Quotidien）則稱「我們期望突尼斯成為所有阿拉伯人的標準教材，特在是證明了阿拉伯之春絕對不是悲慘的，即使它為其他國家帶來了許多不幸。」
突尼斯的「例外」
毫無疑問，和平獎對突尼斯人民來說值得鼓舞，隨着媒體報道令世界上更多人認同「茉莉花革命」的成果，推翻了在位二十三年的前總統本阿里（Zine el-Abidine Ben Ali），並順利地向民主政體轉型。誠如兩名法國記者按報道寫成的《突尼斯的例外》，二○一一年以來的「阿拉伯之春」，除了突尼斯以外，埃及、利比亞、也門和敘利亞持續政局不穩，要不是受政變威脅和言論自由被打壓（埃及），就是陷入內戰或伊斯蘭國的佔領。突尼斯的確是一個「例外」，能夠在數年間重訂憲法和舉行民主選舉。這個例外令我們看到，民主就是要藉會談來中止暴力威脅反對黨的言論自由，讓民眾的訴求有效制衡執政黨。
難以遏止的暴力
這次得獎的四方會談在二○一三年七月開始籌組。自二○一一年一月十四日前總統本阿里逃離突尼斯以來，二○一三年可說是局勢最動盪的時刻。人權律師肖克里．貝來德（Chokri Belaid），也是全國律師會成員和泛左聯盟的成員，革命以來一直參與推動民主轉型的國家委員會，反對伊斯蘭完整主義（intégrisme），不幸在二月六日被謀殺。隨即引起社會強烈不滿，民眾的憤怒指向革命後的執政黨伊斯蘭復興運動黨（Ennahdha），兩天後勞工總會發起全國罷工，可說引發反對黨和民眾對革命後的執政黨不信任。七月二十五日，長期從事工人運動穆罕默德•布拉米（Mohamed Brahmi）被謀殺，他是制憲議會（ANC）成員，同時反對伊斯蘭完整主義，在革命前長期被政府打壓。翌日，勞工總會再次發起全國罷工抗議，並號召解散政府。這兩件事件，清楚反映了民眾對制憲議會執政黨的猜疑，深恐革命後國家再次跌入打壓言論自由的威權主義，更深刻地反映了支持伊斯蘭完整教義和世俗化路線之間的衝突，穆罕默德•布拉米的兇徒甚至宣稱：「如果突尼斯不行伊斯蘭律法，你們將不能安寧！」
國家分裂的危機
與此同時，執政黨發起對抗反對黨的動員，以圖維持統治的合法性，民意全面分裂。八月六日，制憲議會主席穆斯塔法•本•加法爾（Mustapha Ben Jaafar）宣布制憲議會停止運作，直至召開各黨派會談，這就是四方會談之始。擁有全國最大動員力量的勞工總會、人權聯盟、「工業、貿易和手工藝聯合會」和全國律師會提出扮演中介角色，讓制憲議會所有政黨對話，令制憲過程、國會和總統選舉得以順利進行。他們制定了路線圖，期望取得制憲議會各黨派接受。首先，成立新的獨立的選舉決策機關，制定選舉法，確定選舉日期；其次，任命一名沒有黨派背景的首相和以技術官僚（technocrates）來組成政府；再者，加速制憲過程，增強政府合法性。除了少數人士拒絕之外，路線圖得到24個政黨簽署，包括伊斯蘭復興運動黨主席拉希德•加努希（Rached Ghannouchi）。根據會談的協議，伊斯蘭復興運動黨組成的政府必須在三星期內辭職。在次年一月二十六日，突尼斯革命後首部憲法正式通過，避免了陷入埃及軍方政變推翻民選總統的局面。
勞工總會﹕反威權體制 一代接一代
突尼斯革命後的和平，有賴四方會談的努力。為何這些團體如此有號召力？因為當中的勞工總會、人權聯盟和一代又一代人，數十年來一直反抗威權體制。
黑色星期四 政府暴力鎮壓
首先是創立於一九四六年的勞工總會，從法國傳入工會組織的方式，早在一九五二年已有八萬會員，提供家庭計劃和公共衛生服務。因此，有能力曾和新德爾斯托黨（Néo-Destour）共同爭取突尼斯獨立。但是，獨立後首任總統哈比卜．布爾吉巴（Habib Bourguiba）在一九五九年頒布的憲法中，規定言論自由只能在政府限定的範圍內行使，於是沒有反對派可以合法存在，勞工總會自此馴服在威權體制之下。但是，歷史總有例外。一九七八年一月二十六日，勞工總會發起了獨立以來首次大罷工，工人抗議經濟危機令他們百上加斤，加上勞工總會的地區為秘書被捕，於是引發全國大罷工，連續數天各地出現示威和暴動，政府暴力鎮壓，釀成二百人死、一千人受傷，史稱「黑色星期四」（jeudi noir），自此確立勞工總會作為民間最強大反對黨的地位。
勞工運動連結社會
第二次重要勞工運動發生在二○○八年一月，加夫薩（Gafsa）石礦地盤工人適逢失業高企，有學歷人士的失業率達62%，於是特別不滿石礦公司新招聘的380人裏面全部任人唯親。起初，數千示威者築起路障靜坐抗議，遭到政府鎮壓，但是工人持續抗爭。加上，一名來自魯代伊夫（Redeyef）的小學教師工會秘書發起每周日遊行，連結其他失業人士、工作待遇欠佳的工人、學生和家人等，爭取改變工作條件和抗議企業貪污。整場罷工行動由一月持續至六月，燃起整個社會的基層市民對本阿里政府多年的不滿，亦令勞工總會迅速激化成反對黨。有學者甚至認為加夫薩罷工就是兩年後茉莉花革命的預兆，因為半年來的罷工完全暴露本阿里政府無力解決失業和地區發展不平均的問題。
小販自焚抗爭 引發茉莉花革命
第三次舉足輕重的工人運動，足以結束突尼斯的威權體制。二○一○年十二月，一個年輕人穆罕默德•博阿齊齊（Mohamed Bouazizi）在西廸．布齊德鎮（Sidi Bouzid）因為無牌擺賣蔬果，被政府充公貨品和羞辱，於是憤而到政府大樓外自焚。事件一傳開後，引起全社會騷動，到處發生暴動，矛頭指向政府，群眾高呼「工作是權利，你們這群強盜」！民眾不滿迅速變得政治化，群眾要求「趕走本阿里和他那幫強盜」，勞工總會備受群眾壓力而在次年一月十一日發起大罷工。三天後，前總統本阿里就逃到沙特阿拉伯，由首相穆罕默德·加努希（Mohamed Ghannouchi）接管，結束一九五六年以來突尼斯的威權體制，象徵茉莉花革命的勝利。由此可見，勞工總會和群眾多年來的集體行動，反抗不公義的群眾團結起來，屢次衝破威權政府的遏制，是不可忽視的力量。
人權聯盟﹕揭露人權打壓 連結國際
四方會談的第二個組織是人權聯盟，由社會主義民主運動（MDS）的部分成員於一九七六年創立，由許多自由派和知識分子組成。比較重要的事件是一九七七年， 由五百二十八名知識份子、醫生、律師和專業人士聯署，呼籲召開人權和自由會議，邀請外國人士前來觀察，包括美國的人權分子。這個會議自然被布爾吉巴政府禁止，但就引來了國際關注和壓力，自此政府只准其受到監管才能合法存在。到了一九九○年代，人權聯盟的成員會乘機設立一些不受政府監管的組織，通過電視和電台來揭露人權被受打壓的情况，同時把消息傳到國外。受人權聯盟的影響，在一九九八年成立的國家促進自由委員會（CNLT），制憲議會主席穆斯塔法•本•加法爾和革命後的首任總統蒙塞夫．馬爾祖基（Moncef Marzouki）均為成員。
工業、貿易和手工藝聯合會﹕具社會聲望 連結商人
全國律師會﹕無政黨背景 撰寫憲法
第三個組織是突尼斯工業、貿易和手工藝聯合會（UTICA），一九六三年創立，中小型企業聯盟，代表十五萬間公司。在威權體制時期，這個組織長期是由總統的家族成員把持，藉此來控制社會，形成政治和經濟權力結合的威權體制。在一九八八至二○一一年任主席的希迪．扎蘭尼（Hédi Djilani），其女兒就和前總統本阿里的妹夫結為夫婦。因此，這個組織在社會上有一定聲望，而且連結廣泛商人。
第四個組織是全國律師會，具備法律知識但無政黨背景，有助撰寫憲法。
漫長的抗爭為突尼斯走出了一條「例外」的道路，避免陷入政變和內戰，和平地進邁向民主體制。但是威權體制積集的任人唯親和貪污問題嚴重，加上伊斯蘭國的恐襲嚴重打擊國家經濟支柱旅遊業，目前的政府能否處理，相信有待突尼斯人民未來的努力。
本文的資料參考了Larbi Chouikha, Eric Gobe, Histoire de la Tunisie depuis l'indépendance《突尼斯獨立以來的歷史》, Paris: La Découverte, 2015.
文/ 劉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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