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習近平訪英，竟然惹來球迷熱議，為的是在短短4天，政商活動排得密密麻麻的行程中，習也特地抽空去了足球名城曼徹斯特一趟，參觀當地球會。尤其惹來球迷七嘴八舌的，就是習究竟應該在曼聯和曼城這對歡喜冤家中，如何取捨，到訪哪一家﹖
習近平到訪英超球會
結果，答案揭盅，曼城雀屏中選，習將親臨該會的伊蒂哈德球場（Etihad Stadium）。但餘波未了，英國媒體紛紛爆料，嘗試解釋曼聯落選之謎，《每日鏡報》甚至說，習本來是想到曼城的死敵，名氣更響的球會曼聯之主場奧脫福（Old Trafford）參觀，但最後卻願望成空。
《星期日太陽報》報道，這是因為曼徹斯特市政廳議長萊斯（Richard Leese）是曼城球迷，連同作為曼城榮譽主席的市政廳執行官伯恩斯坦（Howard Bernstein），主導了習這次行程的安排。《每日鏡報》的消息人士亦稱，這些同為曼城球迷的市領導十分清楚，獲得習到訪將為球會帶來巨大的關注和影響力，因此他們把「福利」留給曼城而不是死敵曼聯。但《金融時報》卻報道，其實決策者是英國首相卡梅倫，應選哪間球會讓他一直十分頭痛，而曼聯方面直到最後一分鐘還在傾力爭取，但最終卡梅倫還是拍板選了曼城。
於是有網友便調侃說：「英國也有『黑導遊』」；「到英國旅行一定要自由行，不能跟團」……讓人哭笑不得。
大家都知道，習近平是一位超級球迷，他甚至在赴英前接受訪問時也特別提及：「我對中國足球的最大期待，就是中國足球能躋身世界強隊。」因此，到了英國這個現代足球的發源地，像一般球迷般，到球會和球場「朝聖」，亦屬人之常情。
Rugby與Eton之爭
究竟英國是如何會變為現代足球的發源地呢﹖原來這與英國的工業革命有密切關係。
有些學者認為英式足球源起於古羅馬帝國佔領英國的年代，那些土著偶爾戰勝了這些外族佔領者時，會以踢踢球作為慶祝方式，不過當時的球——卻是一顆羅馬人的首級。不過，直到中世紀，執政者仍對類似的玩意不懷好感，常以法令禁止，其中一個原因是，這項玩意讓年輕人閒暇時疏懶正經事，而所謂的正經事，其實就是指射箭及騎術，都是戰爭的必需技藝。
現代英式足球崛起於19世紀的英國公立學校，一度被視為娛樂，讓人分心戰技的一種玩意，搖身一變成為訓練那些紈絝子弟紀律的工具。例如Rugby公校，於1820至1840年代，學生流行抓住皮球，且帶球狂奔，慢慢發展成一種球賽；同一時間，在另一間公校Eton，則流行另一種方式，學生以腳帶球，反而禁止以手觸球。但同一時間，這些比賽都籠統被稱之為足球。
慢慢問題因而出現，當兩間學校一起踢足球時，卻發現彼此遵循不同的遊戲規則，於是為此爭吵不休。當時其中一段文字如此記載：「每個人都按照自己公校裏用慣了的規則來踢波，造成可怕的混亂。我還記得Eton School的男生用什麼態度對着那些Rugby School的人咆哮，只因對方用手觸球。」
1845年Rugby公校制定了史上第一部足球章則，3年之後，劍橋的14名大學生用了7個鐘頭時間，反覆辯論，最後制定了另一部章則，而當中剛巧Eton校友佔優，因而主導了過程，並否決以手觸球。因為劍橋的影響力，這套規則後來便成了足球比賽規則的雛形，更發展成所謂的《劍橋規則》（The Cambridge Rules）。1863年10月26日，足總成立，更以此為基礎把足球進一步標準和規範化。Eton Rule成了主流，而Rugby Rule只能於貴族和精英圈子和學校流行，Rugby Football亦成了今天的欖球。
為什麼Eton Rule會「遲來先上岸」，比更早的Rugby Rule更為普及呢？
足球在英國興起與工業革命有關
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同一段時間，剛巧也是英國工業革命興起的時期，而足球除了可以讓工人鍛煉身體，為他們的閒暇時間提供發泄和寄託之外，從工廠老闆的角度來看，足球亦正好可以為工人提供，工廠裏流水作業式生產所需要的紀律、專注與秩序的潛移默化或甚至訓練。
而玩過欖球的人都知道，它的遊戲規則以至戰術水平，其實較足球是要複雜得多，而且肢體衝撞更多，更易受傷。因此，Eton Rule便較Rugby Rule更易接受和普及，因為它對於水平不高的工人階級來說，較易學曉，不需要難度高的訓練；而對於老闆來說，造成的傷亡較少，較讓他們放心；而相對其他運動，它所需要的器材也甚少，只需要一個足球，甚至只需要一塊木頭或一個鐵罐。
到了19世紀末，足球比賽在英國迅速普及，而且主要是通過工人階級。首先，工人階級的待遇逐漸有所改善，薪水高了，閒錢多了，周六亦爭取到假期，因此多了條件觀看足球比賽；其次，交通網（尤其是鐵路網）迅速發展，方便球迷往返，讓城市之間的足球比賽變得可行。
因此，看到很多英超老牌球會，都是來自工業重鎮，例如曼徹斯特（曼聯、曼城）、利物浦（利物浦、愛華頓）、伯明翰（阿士東維拉、西布朗、伯明翰）等，且與工人階級直接有關，例如阿仙奴其實就是兵工廠的意思，大家就不應感到奇怪了。
說回今次的習近平到訪曼徹斯特球會，曼聯的起源來自一群鐵路工人，而曼城則是由一位牧師的女兒所創。如果論歷史背景，論政治正確，無疑曼聯會更適合習的口味，但如果前述報道屬實，「習大大」這次就無奈給人「過了一棟」了。
（想知道更多有關英式足球興起的故事，可翻閱David Goldblatt所著，The Ball is Round: A Global History of Football，尤其是第二章：The Simplest Game: Britain and the Invention of Modern Football；以及第三章：An Altogether More Splendid Life: Industrial Football and Working-class Britain, 1888-1914。）
蔡子強
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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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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