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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千呼萬喚，香港手機遊戲《光輝歲月》年尾終於登場，聽說，不少人已引頸以待一整年——這裏說的，不止是遊戲玩家，而是很多聽過遊戲開發者高重建說關於光輝歲月的故事的人。
我不是一個會打機的人，在訪問高重建前，曾花了些時間惡補什麼叫RPG、AVG，一直擔心跟他沒有討論的基礎；我還下載了他們的遊戲，姑且一試什麼叫出招殺敵，沒想到，遊戲跳出第一個畫面，卻看到了熟悉的香港街道，招牌林立，上面有「香港好人有限公司」，我笑了一下，再仔細看，街上還有「公和荳品廠」，遠處舊樓天台有魚骨天線。
然後，這天，我們坐在也是遊戲場景之一的中國冰室，一談就是五小時，滔滔不絕。高重建從遊戲出發，說八○年代、說地產霸權、說手機遊戲產業遍地黃金的假象，和他希望透過遊戲打破的單一和成見。
他說，這是他多年來一直想做的，從遊戲說故事。
那是一個香港故事。
一切從光輝歲月說起
光輝歲月的故事，始於八○年，止於八八年，地點是以九龍寨城為藍本的「歲月大廈」，觸發點是黑紫荊集團透過畜生集團收樓重建。遊戲開始時，歲月大廈漆黑一片，滿目瘡痍，然後有不同角色出現，對抗強權。隨着比併過關，故事一步步發展，店舖逐一重開、街道回復生氣，角色走過大小後有所成長、轉變，最後，八八年後的那一年，社會巨變，故事結束。雖然他沒有明言，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遊戲裏充滿隱喻。
有黃飛鴻 也有家駒
起初知道高重建開發這遊戲，以為是因為去年的雨傘運動之後，他們看準了燒得熾熱的本土情懷。但事實上，在佔領發生時，故事劇本其實已幾近寫成。《光輝歲月》的團隊，兩年裏無休止地蒐集資料，除了在圖書館、互聯網翻查八○年代的社會大事、地方歷史，還邀請電影與歷史專家帶隊走了兩遍九龍區、參考六十齣港產片，寫成的遊戲，場景遍及深水埗、石硤尾、土瓜灣、紅磡，最後還會到港島，每一個畫面、每一個場景，設計團隊都有深思熟慮，每個細節都有一個故事、一段歷史。「例如有一幕，雷生春前，一男一女是黃飛鴻和十三姨，《黃飛鴻之三﹕獅王爭霸》就在這裏取景，背後的九巴，看仔細一點是2A號，八十年代它的確是走這路線、是這個型號。又例如在《籠民》那場景，天台上背着結他的人，就是家駒。」
劇本場景考究 媲美港產片
在純商業考慮的巿場底下，傳統遊戲只着重人物角色、招式，可是《光輝歲月》偏偏把更多時間金錢押注在劇本、場景，認真的程度，可媲美拍一齣港產片，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沒有追求更上癮的玩法、更高端的手機技術，高重建認為，作為一個手機遊戲，這些方面合格有餘便夠，他們要突破的，是「遊戲」本身。他從來不認為，「遊戲」是狹義的娛樂、官能刺激、考反應、殺時間的工具，「電影也好，文章也好，都可以有好有壞，但遊戲往往被視為最多只是娛樂，甚至更差的觀感。但它其實可以有更多的承載力」。
遊戲時認真
高重建九七年尾畢業於中大電腦科學系，副修社會學與政治，打工一年後，與當年新亞學生會的同學一同創業，九九年成立「拉闊遊戲」。那一年，諾基亞7110型號面世，是第一部可以上網的手機，黑白熒幕只夠顯示四行字，售價被炒至七千元。當時，根本未有「手機遊戲」這產業，只有內置在手機裏的遊戲如貪食蛇。○二年，他把辦公室搬到內地，看到手機遊戲業界發展開始扭曲，開發商寧願花錢打通關係，後來他為公司寫下理念﹕好game有好報。他認為，只要認真做好遊戲，就足夠。「這例子該不是第一次聽了﹕很多人對三國的歷史認識，來自於玩電腦遊戲《三國誌》。還有很多其他的例子，像《水滸傳》、《Civilization》。我唔buy『edutainment』的，太刻意了，玩遊戲的人會很留意究竟設計者想說教什麼。但其實只要認真地去做好遊戲，認真去看那段歷史、還原那些場景、物件，它的意義自會浮現。」
多元八○年代 小店機舖猶在
高重建一直想做一個香港遊戲，透過遊戲，說一個香港故事，將社會的語言放進去。所謂香港遊戲，外人看來或許覺得弔詭，他們的團隊，內地人佔半，還有台灣人，香港人則負責大部分決策的位置。「當我說是香港遊戲，不是說設計員是香港人、資金來自香港。就如電影，全球化底下，我愈來愈不懂分什麼是合拍片、什麼是港產片，《變形金剛》借用香港背景，難道整齣戲就很香港？《光輝歲月》背後支撐的，是這個地方的歷史、一些價值，香港人如何理解這個地方。」選擇說八○年代的故事，最簡單的說法是由於那是人們認為香港最黃金的時候，「八○年代」，甚至已超越那十年的時空定義，成為一個符號、一種感覺，「李小龍、周星馳，其實更多是屬於七○年代、九○年代，但當我們說八○年代，還是會把他們算進去」。而那符號所代表的，有很重要的部分是「多元」。「若要我說《光輝歲月》想帶出的一種價值觀，我會說是多元。我相信多元。我們反地產霸權，並不是反對進步、現代化，而是反對一式一樣的發展模式、一種指標。」遊戲裏，在有更多人維護歲月大廈之後，街上逐一重現的，好多都是如今在現實裏已經消失於街上的店舖，辦館、戲院、機舖。高重建說，這個畫面，現在看上去，覺得很違和，「為什麼呢？地產商、業主只得一個指標，為了把每一呎可以生產的收入最大化，就只租給盈利能力最大的金舖、化妝店，令我們的街道單一化」。
大廠做續作 小公司偷圖
多元逐漸變回單一，在社會不同範疇裏也上演，手機遊戲產業，同樣糟糕。自第一代iPhone面世，八年時間讓智能手機滲透全球，手機遊戲的商機確是龐大的，單在中國，今年巿場規模預計接近二百億元，可是，這並不代表手機遊戲產業遍地黃金，開發遊戲不等於會發達，甚至很大機會連回本也有問題。「手機遊戲，很依賴『渠道』如Google Play、App Store，賣一隻遊戲，它們會抽取三至五成金額。對它們來說，計法很簡單，廣告位有限，哪隻遊戲賣錢，就推哪隻。於是，即使本來質素差不多的遊戲，較佳的就永遠佔據廣告的有利位置，因為廣告位很有限，其他遊戲，即使其實很不錯，也就永遠跌進用戶的視線範圍外，石沉大海。」勝者全取的潛規則，最終讓成功的開發模式被大量複製，在手機遊戲界裏，甚至發展出一套像電影業荷李活式包賺錢的方程式﹕玩法、題材、美術，往往做好三項之中的兩項，就會大賣。「大廠會拿自己的成功作品做續作，不求題材創新；至於小公司，多數會以不同方法『站在巨人肩上』，最徹底的，直接偷圖、偷代碼」，在受歡迎的玩法之上，換過最外層的皮、換個受歡迎的角色人物，便成事。
免費遊戲之惡 肯付錢強一點
除了開發模式倒模，全球手機遊戲的商業模式也單一地走向免費下載。高重建說，免費下載模式是源自韓國，然後由內地「發揚光大」。他在內地做遊戲十多年，嘗試去理解這現象時，才發現對於智能手機潮爆發得較遲的內地人來說，從來不存在明買明賣的概念，「他們一擁有手機時，已經過了App Store最初出現時、遊戲要明買明賣的時代，從來，遊戲都是免費的。就像在一些農村，政府有標語提示村民，公家的水和電是要成本才駁到來這裏，不要擅自在公家的喉駁到家裏，他們沒概念，不覺得這是偷」。當所有遊戲只能用免費下載的模式，那會是一條歪路，遊戲開發商為了開源，唯有在玩家下載遊戲後，再想其他途徑收錢。「所以為什麼充值這麼流行？用家想充值，因為他要打贏人。遊戲設計者為了讓人付錢，就要令肯付錢的人強一點，於是，遊戲就變得沒有意義，肯付錢就強些，不付錢就弱些。更極端的情况，是遊戲發展成挖掘人性黑暗面、煽動仇恨，例如玩家在遊戲裏行走江湖時，一開始就被斬死，然後斬死你的人會列在你的仇人名單，你要報仇，你就要充值。又或者利用人的虛榮心，有些遊戲，在玩家登入時，要先膜拜充值最多、最有錢的玩家。這方面，內地發揮得淋漓盡致。」不過，高重建的觀察是，低谷看來已過去，近年再次出現一些收費的成功遊戲；蘋果在App Store也試圖挽救瀕臨絕種的收費遊戲，年初，蘋果在App Store加入了Pay Once的編輯欄目，定期選出單次付費的好遊戲，針對中國區，還加入了RMB1收費下載價位，培養玩家付費下載的習慣。
開發者爭取話語權 說故事也照顧巿場
在商言商，遊戲開發者千方百計賺得一蚊得一蚊，無可厚非，但在已扭曲的生態下，純粹為賺錢的開發商姑且也未必能夠賺回成本，在生存同時盼望能兼顧理想的，像高重建的拉闊，就更加要在夾縫中掙扎求存。所以，當高重建知道這是「生活達人」欄目的訪問後，立刻耍手擰頭，說拜託編輯不要給他封上「手遊達人」的稱號。「很慚愧，我絕對不是達人。達人，至少要搵到錢吧。」他常說，以他們這種模式和效率開發遊戲，蝕死未天光，一般公司用一年至年半開發一個遊戲，拉闊對上一個遊戲，花了五年，而《光輝歲月》則在開發兩年後的今天差不多可以面世了，算是很自制了。只談理想無法維生，《光輝歲月》也要照顧巿場，在堅持說故事之餘，也要保持玩的方法有吸引力。實踐下來，才發現現實和理想還是有點距離。「最大的問題是，一般玩家對背後的劇情沒耐性，不停skip；而對於不擅長打機但想看劇情的人，因為過關有難度而未必可以追看故事發展。」如今，他們決定把《光輝歲月》一開二，一是免費的遊戲版，二是收費的劇情版。劇情版堅持收費，為的是希望帶出一個信息：創意是有價值的。「為什麼你願意付錢去看一場戲，但認為讓你看八小時的故事是免費呢？」
開發者要想出新商業模式
故事和遊戲、理想與現實，《光輝歲月》嘗試拉近當中的距離，但我感到不安，事關現實是我們的城巿看來無法容納理想。「我卻不這樣認為。」高重建說，在創作的領域上，香港人沒錯是有創意的，但在商業模式上，其實一點創意也沒有。「所謂創作，是需要重新找一個可以賣錢、讓創意產業可持續發展的模式，這才是長遠的出路。不能守住以往的既有模式，作為開發者，我覺得有責任去想出新的商業模式，這同樣是一種使命。」
圖片㼄嬪茠F、遊戲截圖
編輯瘬移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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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個會打機的人，在訪問高重建前，曾花了些時間惡補什麼叫RPG、AVG，一直擔心跟他沒有討論的基礎；我還下載了他們的遊戲，姑且一試什麼叫出招殺敵，沒想到，遊戲跳出第一個畫面，卻看到了熟悉的香港街道，招牌林立，上面有「香港好人有限公司」，我笑了一下，再仔細看，街上還有「公和荳品廠」，遠處舊樓天台有魚骨天線。
然後，這天，我們坐在也是遊戲場景之一的中國冰室，一談就是五小時，滔滔不絕。高重建從遊戲出發，說八○年代、說地產霸權、說手機遊戲產業遍地黃金的假象，和他希望透過遊戲打破的單一和成見。
他說，這是他多年來一直想做的，從遊戲說故事。
那是一個香港故事。
一切從光輝歲月說起
光輝歲月的故事，始於八○年，止於八八年，地點是以九龍寨城為藍本的「歲月大廈」，觸發點是黑紫荊集團透過畜生集團收樓重建。遊戲開始時，歲月大廈漆黑一片，滿目瘡痍，然後有不同角色出現，對抗強權。隨着比併過關，故事一步步發展，店舖逐一重開、街道回復生氣，角色走過大小後有所成長、轉變，最後，八八年後的那一年，社會巨變，故事結束。雖然他沒有明言，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遊戲裏充滿隱喻。
有黃飛鴻 也有家駒
起初知道高重建開發這遊戲，以為是因為去年的雨傘運動之後，他們看準了燒得熾熱的本土情懷。但事實上，在佔領發生時，故事劇本其實已幾近寫成。《光輝歲月》的團隊，兩年裏無休止地蒐集資料，除了在圖書館、互聯網翻查八○年代的社會大事、地方歷史，還邀請電影與歷史專家帶隊走了兩遍九龍區、參考六十齣港產片，寫成的遊戲，場景遍及深水埗、石硤尾、土瓜灣、紅磡，最後還會到港島，每一個畫面、每一個場景，設計團隊都有深思熟慮，每個細節都有一個故事、一段歷史。「例如有一幕，雷生春前，一男一女是黃飛鴻和十三姨，《黃飛鴻之三﹕獅王爭霸》就在這裏取景，背後的九巴，看仔細一點是2A號，八十年代它的確是走這路線、是這個型號。又例如在《籠民》那場景，天台上背着結他的人，就是家駒。」
劇本場景考究 媲美港產片
在純商業考慮的巿場底下，傳統遊戲只着重人物角色、招式，可是《光輝歲月》偏偏把更多時間金錢押注在劇本、場景，認真的程度，可媲美拍一齣港產片，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沒有追求更上癮的玩法、更高端的手機技術，高重建認為，作為一個手機遊戲，這些方面合格有餘便夠，他們要突破的，是「遊戲」本身。他從來不認為，「遊戲」是狹義的娛樂、官能刺激、考反應、殺時間的工具，「電影也好，文章也好，都可以有好有壞，但遊戲往往被視為最多只是娛樂，甚至更差的觀感。但它其實可以有更多的承載力」。
遊戲時認真
高重建九七年尾畢業於中大電腦科學系，副修社會學與政治，打工一年後，與當年新亞學生會的同學一同創業，九九年成立「拉闊遊戲」。那一年，諾基亞7110型號面世，是第一部可以上網的手機，黑白熒幕只夠顯示四行字，售價被炒至七千元。當時，根本未有「手機遊戲」這產業，只有內置在手機裏的遊戲如貪食蛇。○二年，他把辦公室搬到內地，看到手機遊戲業界發展開始扭曲，開發商寧願花錢打通關係，後來他為公司寫下理念﹕好game有好報。他認為，只要認真做好遊戲，就足夠。「這例子該不是第一次聽了﹕很多人對三國的歷史認識，來自於玩電腦遊戲《三國誌》。還有很多其他的例子，像《水滸傳》、《Civilization》。我唔buy『edutainment』的，太刻意了，玩遊戲的人會很留意究竟設計者想說教什麼。但其實只要認真地去做好遊戲，認真去看那段歷史、還原那些場景、物件，它的意義自會浮現。」
多元八○年代 小店機舖猶在
高重建一直想做一個香港遊戲，透過遊戲，說一個香港故事，將社會的語言放進去。所謂香港遊戲，外人看來或許覺得弔詭，他們的團隊，內地人佔半，還有台灣人，香港人則負責大部分決策的位置。「當我說是香港遊戲，不是說設計員是香港人、資金來自香港。就如電影，全球化底下，我愈來愈不懂分什麼是合拍片、什麼是港產片，《變形金剛》借用香港背景，難道整齣戲就很香港？《光輝歲月》背後支撐的，是這個地方的歷史、一些價值，香港人如何理解這個地方。」選擇說八○年代的故事，最簡單的說法是由於那是人們認為香港最黃金的時候，「八○年代」，甚至已超越那十年的時空定義，成為一個符號、一種感覺，「李小龍、周星馳，其實更多是屬於七○年代、九○年代，但當我們說八○年代，還是會把他們算進去」。而那符號所代表的，有很重要的部分是「多元」。「若要我說《光輝歲月》想帶出的一種價值觀，我會說是多元。我相信多元。我們反地產霸權，並不是反對進步、現代化，而是反對一式一樣的發展模式、一種指標。」遊戲裏，在有更多人維護歲月大廈之後，街上逐一重現的，好多都是如今在現實裏已經消失於街上的店舖，辦館、戲院、機舖。高重建說，這個畫面，現在看上去，覺得很違和，「為什麼呢？地產商、業主只得一個指標，為了把每一呎可以生產的收入最大化，就只租給盈利能力最大的金舖、化妝店，令我們的街道單一化」。
大廠做續作 小公司偷圖
多元逐漸變回單一，在社會不同範疇裏也上演，手機遊戲產業，同樣糟糕。自第一代iPhone面世，八年時間讓智能手機滲透全球，手機遊戲的商機確是龐大的，單在中國，今年巿場規模預計接近二百億元，可是，這並不代表手機遊戲產業遍地黃金，開發遊戲不等於會發達，甚至很大機會連回本也有問題。「手機遊戲，很依賴『渠道』如Google Play、App Store，賣一隻遊戲，它們會抽取三至五成金額。對它們來說，計法很簡單，廣告位有限，哪隻遊戲賣錢，就推哪隻。於是，即使本來質素差不多的遊戲，較佳的就永遠佔據廣告的有利位置，因為廣告位很有限，其他遊戲，即使其實很不錯，也就永遠跌進用戶的視線範圍外，石沉大海。」勝者全取的潛規則，最終讓成功的開發模式被大量複製，在手機遊戲界裏，甚至發展出一套像電影業荷李活式包賺錢的方程式﹕玩法、題材、美術，往往做好三項之中的兩項，就會大賣。「大廠會拿自己的成功作品做續作，不求題材創新；至於小公司，多數會以不同方法『站在巨人肩上』，最徹底的，直接偷圖、偷代碼」，在受歡迎的玩法之上，換過最外層的皮、換個受歡迎的角色人物，便成事。
免費遊戲之惡 肯付錢強一點
除了開發模式倒模，全球手機遊戲的商業模式也單一地走向免費下載。高重建說，免費下載模式是源自韓國，然後由內地「發揚光大」。他在內地做遊戲十多年，嘗試去理解這現象時，才發現對於智能手機潮爆發得較遲的內地人來說，從來不存在明買明賣的概念，「他們一擁有手機時，已經過了App Store最初出現時、遊戲要明買明賣的時代，從來，遊戲都是免費的。就像在一些農村，政府有標語提示村民，公家的水和電是要成本才駁到來這裏，不要擅自在公家的喉駁到家裏，他們沒概念，不覺得這是偷」。當所有遊戲只能用免費下載的模式，那會是一條歪路，遊戲開發商為了開源，唯有在玩家下載遊戲後，再想其他途徑收錢。「所以為什麼充值這麼流行？用家想充值，因為他要打贏人。遊戲設計者為了讓人付錢，就要令肯付錢的人強一點，於是，遊戲就變得沒有意義，肯付錢就強些，不付錢就弱些。更極端的情况，是遊戲發展成挖掘人性黑暗面、煽動仇恨，例如玩家在遊戲裏行走江湖時，一開始就被斬死，然後斬死你的人會列在你的仇人名單，你要報仇，你就要充值。又或者利用人的虛榮心，有些遊戲，在玩家登入時，要先膜拜充值最多、最有錢的玩家。這方面，內地發揮得淋漓盡致。」不過，高重建的觀察是，低谷看來已過去，近年再次出現一些收費的成功遊戲；蘋果在App Store也試圖挽救瀕臨絕種的收費遊戲，年初，蘋果在App Store加入了Pay Once的編輯欄目，定期選出單次付費的好遊戲，針對中國區，還加入了RMB1收費下載價位，培養玩家付費下載的習慣。
開發者爭取話語權 說故事也照顧巿場
在商言商，遊戲開發者千方百計賺得一蚊得一蚊，無可厚非，但在已扭曲的生態下，純粹為賺錢的開發商姑且也未必能夠賺回成本，在生存同時盼望能兼顧理想的，像高重建的拉闊，就更加要在夾縫中掙扎求存。所以，當高重建知道這是「生活達人」欄目的訪問後，立刻耍手擰頭，說拜託編輯不要給他封上「手遊達人」的稱號。「很慚愧，我絕對不是達人。達人，至少要搵到錢吧。」他常說，以他們這種模式和效率開發遊戲，蝕死未天光，一般公司用一年至年半開發一個遊戲，拉闊對上一個遊戲，花了五年，而《光輝歲月》則在開發兩年後的今天差不多可以面世了，算是很自制了。只談理想無法維生，《光輝歲月》也要照顧巿場，在堅持說故事之餘，也要保持玩的方法有吸引力。實踐下來，才發現現實和理想還是有點距離。「最大的問題是，一般玩家對背後的劇情沒耐性，不停skip；而對於不擅長打機但想看劇情的人，因為過關有難度而未必可以追看故事發展。」如今，他們決定把《光輝歲月》一開二，一是免費的遊戲版，二是收費的劇情版。劇情版堅持收費，為的是希望帶出一個信息：創意是有價值的。「為什麼你願意付錢去看一場戲，但認為讓你看八小時的故事是免費呢？」
開發者要想出新商業模式
故事和遊戲、理想與現實，《光輝歲月》嘗試拉近當中的距離，但我感到不安，事關現實是我們的城巿看來無法容納理想。「我卻不這樣認為。」高重建說，在創作的領域上，香港人沒錯是有創意的，但在商業模式上，其實一點創意也沒有。「所謂創作，是需要重新找一個可以賣錢、讓創意產業可持續發展的模式，這才是長遠的出路。不能守住以往的既有模式，作為開發者，我覺得有責任去想出新的商業模式，這同樣是一種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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