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曾經爭取安樂死的斌仔（鄧紹斌），1991年在羅富國教育學院一跌不起，他的「三劍俠」同學「志強」、「傻仔明」和「瑞昌」，當年親自召白車送斌仔到對街的瑪麗醫院，消毒藥水味道此後洗滌摰友青春19載。昨晨，當中學體育教師的三劍俠趁放暑假，懷着中年男人的大肚腩，拍拍死黨膊頭：「出院了！」然後極速捲起衫袖做咕喱司機護送斌仔和他的紅白藍膠袋到新屋。三劍俠聲稱唔講老土安慰說話，斌仔就向他們說了聲：「以後，多啲上嚟我屋企睇波啦。」
閱報方知斌仔想安樂死
男人的友誼盡在不言中，幾經辛苦撬開「三劍俠」把口，才知小子四人讀書時在薄扶林租了一間村屋。志強記得：「上課學跳舞，斌仔最愛扮鬼扮馬，笑到我們碌地。」放學，四人又要上訓練班，深夜回到村屋宿舍，在星月下讀書睇電視食薯片，「那些美好的日子，我們都記得」。今天三劍俠都有屋仔車仔老婆仔，斌仔躺了病牀19年後，昨日終於也有自己的家，但四人都忘不了發過豆芽夢那家老村屋。
斌仔出事後，三劍俠19年來無間斷到醫院探老友，但卻不知道老友心裏原來有安樂死念頭。2003年底打開報紙才心知不妙，急急跑到瑪麗，在病牀旁邊沒有說什麼「加油努力畀心機」的老土話，「一直以來，我們都只是跟斌仔講笑、講生活、講時事、講足球」。
「識了廿年，好多老土說話唔使講，大家心照。」
「當不成教師 經歷教育港人」
三劍俠為人師表廿載教育幾代人，老友斌仔雖然不能拿起粉筆，但三劍俠有感過去7年斌仔的故事、還有他成長的變化，令香港人有所啟發及反思。斌仔雖然當不成教師，「但以他的知名度，誠實講出自己的經歷，不也是在教育人？」斌仔的班房，原來海闊天空，香港人都是他的學生。
「以前，是我們去醫院探斌仔；近年，斌仔常來探我們。」三劍俠都覺得，以後斌仔回到社區，有自己的家，四人組又再合體，可以輪流到各人家裏盡情睇波說笑話當年，恍如回到19年前那間村屋，唯一不會觸及，是那個沉重的安樂死議題。
眼見三劍俠替自己搬屋成身臭汗，斌仔以感激的眼神道：「由細玩到大的同學友誼好難得，好多謝我班同學，一直無忘記我。」
不單朋友支持，自從安樂死宣言後，香港人對斌仔都有感情。本報上周報道斌仔搬屋的困難後，連日來多名讀者表示願意協助，斌仔說：「我好幸運，多謝香港人。很多素未謀面的，感謝你們支持。」
學會放下尊嚴求助
香港人扶了斌仔一把，斌仔亦從中領會：「有時候，要放低自己尊嚴，有需要便找人幫，唔好收埋自己……19年，真的不容易。希望出院新開始，我會開心。」
有一個人，昨一直躲在斌仔新屋的廚房，他是斌仔的爸爸。問78歲的鄧老伯，兒子出院是否解開心結，他默默點頭良久，然後道：「斌仔42歲了，終於自由。」
明報記者 盧曼思
2025年04月15日 1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