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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達人﹕與教授對話長青網文章

2013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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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3年09月29日 21:35
2013年09月29日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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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由莊梅岩編劇、香港話劇團擔綱演出的香港中文大學五十周年話劇《教授》,在觀眾﹙尤其是中大校友﹚間頗有迴響,不少中大人看得聲淚連連。


風聞劇中哲學系馬教授﹙潘燦良飾﹚的角色,乃是參照中大政治及行政學系教授及系主任馬樹人,不無好奇。


馬教授斷然否認自己是劇中教授的「原型」,筆者還是希望可趁機訪問這位滿有神秘色彩的政政系教授,沒想到,《教授》裏說得讓中大人大受感動的教育理念,卻讓他看得如坐針氈,不住要提醒自己:抽離,不要沉醉下去。


請他品評一下當下香港政治形勢,他如是說﹕「時事新聞這些都是過眼雲煙啦。傾戲劇啦。但傾戲當中,你覺得有任何政治implication,可以回應到當下政治形勢,你就自行解讀吧。」


馬教授又說,無道則隱。


邀請馬樹人教授接受訪問之初已被他在電話中「搶白」幾句。記者電郵邀約他,他沒有明言拒記者的訪問邀請,只嘗試以「不如討論電影《我不是拉登》﹙ 英文名片The Reluctant Fundamentalist,下稱《拉登》﹚」來企圖令我「知難而退」。記者於是回郵︰「電影未看,但我立即就去看!!」云云,不足一小時後再致電跟他相約訪問,電話間另一邊的他問︰「咁快睇完《拉登》嗱?」這一下倒喚起記憶中的《教授》裏,那位馬教授的 cynical、冷嘲熱諷風範。


訪問原意是借《教授》為切入點,藉這位政政系教授兼系主任之口,品評一下當下香港政治形勢。但這個訪問提議,不被接納,「時事新聞這些都是過眼雲煙吧,傾戲劇啦。但傾戲當中,你覺得有任何政治implication,可以回應到當下政治形勢,你就自行解讀吧。」他沒有興趣接受記者們 「sound bite」式的訪問,只想談他熱愛的電影與戲劇。當然,對於他會否在談他喜歡的電影時忍不住說漏了嘴,還是有一定的期待。


觀影要開行警號 戲場「叫醒人」

一切先從《教授》說起。馬樹人先前給敝報文化版撰寫過三百多字的《教授》影評。「那段comment的原意只是想澄清我不是劇中的『教授』,若我只寫這一句statement又太怪,於是提到十年前的中大四十周年話劇《中大人家》與前進進演出的David Mamet作品Oleanna,作一些補充資料。」他自己也享受觀看《教授》的過程,但嘗試在一片掌聲、「備受感動」的好評之中,跳出二元對立的框框去閱讀這齣舞台劇。


抽離 不要沉醉下去

「我們看劇場往往會沉醉其中。但劇場裏也有另一種approach,令劇場用作『叫醒人』,而非用來使人沉醉的。這是德國劇作家布萊希特所提到的一種「離間效果」﹙即「疏離效果」,alienation effect﹚。我會以這種方式看戲,雖然是很辛苦的,因為常常要提醒自己『這只是一個故事』。有些戲如荷李活電影,我會選擇放棄以『疏離』的方法去看。但看《教授》之時,我便提醒自己要『開行』所有『警號』去看這齣戲。」


使他開行警號的,是劇中處處的「感動位」——他曾形容劇中對中大人來說有一種「呼之欲出的親切感」。「莊梅岩在場刊中提到,她帶着大學校長沈祖堯的演說所受的感動而去寫這齣戲,希望『感動』帶給觀眾。只是『很多觀眾』受感動,哪怕只是一個圈子的觀眾,不受感動的觀眾又會否產生反感呢?」


只有中大人感動?

所謂的「反感」,是源自劇中的角色設定。《教授》中,末代高考女生Lucretia A-level成績失手,為博入大學而選讀較冷門的哲學系,目標是在系內爭取好成績,希望在二年級時轉到她心儀的、入學競爭較大的工商管理學系﹙BBA﹚。劇中開首,Lucretia為着成績與哲學系馬教授而問分數時受到教授冷嘲熱諷,以至最後仍然決心轉讀工管系而與教授討論,甚至可以看成是「告解」的場口,似乎強化了那種讀哲學、政政系一些科目的在道德上佔高一等;讀BBA是否就等於市懀,轉讀BBA需要「告解」,似乎強化了一些既定的標籤印象。


「可能有校友會覺得:原來讀BBA或轉讀BBA就要感到慚愧,要告解的嗎?咦,我從來沒有想過讀大學要討論到大學理念,那我的大學生身分就成了一個虛銜嗎?因此而得反感。『我懷着別的信念入大學,而你說大學理念不是這樣的!』,這內裏有一種『排他性』。」馬教授擔心「排他性」產生,輕則令這班觀眾覺得自討沒趣,變成沉默的大多數;重則令他們產生反感,而這種不屬少數的聲音通常未必能呈現出來。


《中大人家》包容異見

他提到十年前的中大校慶劇《中大人家》作比較。「《中》是更大型舞台劇製作,鍾景輝、古天農、杜國威是製作團隊,劇中殷巧兒、白耀燦等等。劇中包括中大的老中青三代的人物故事。」他說着《中》的劇照:「你看台上站着的人,據我所知他們當中曾有不少恩恩怨怨。如張文光,當年在中大是學生運動活躍分子,你可以想像他與人會有很多『牙齒印』。但這劇就是能將一大班不同世代、不同政治立場的人手牽手影相。」他覺得《中》對不同年代、政見的學生更具包容。


他不是以此說《教授》不好,《中》就是好。他不諱言:「看《教授》也有enjoy的部分,但看《中大人家》則是帶着看「台慶劇」的心情——我唔需要開行『警號』叫自己抽離劇中。衰啲講可能像看《歡樂滿東華》。」但他那對敏感細緻的觀影眼,能從「台慶劇」中看出一種開放性——「入得中大校園,就係中大人。」;也能從好評如潮的戲劇看抽離去看當中的霎時感動。


感動不感動 思考對方立場

「我愈是enjoy一個劇,愈是會提醒自己要抽離。希望喜歡《教授》的觀眾想想為何會這樣投入呢?自己也有聽過較小的聲音說這部劇太『小圈子』。希望欣賞這套劇的觀眾,可以想想為何有人覺得這套劇有『排他性』;而覺得被排拒的觀眾亦可以嘗試理解為何有觀眾『深受感動』?如果感動者與不被感動之間可以互相思考對方的立場,我覺得呢個會係有意思的地方。」可能你未必同意馬樹人的欣賞觀點,但叫不同立場的人嘗試「互相理解」,放於當下一切以「政治立場」先行的討論語境,則有其參考價值。


兩面不是人 逼觀眾選擇

這次訪問其實是由電影《我不是拉登》促成,「看過《教授》的兩星期後看了電影《拉登》。剛好收到你的邀請,其實對你提到的政治問題完全沒興趣回應,我正好想寫點的影評。」於是借記者筆錄他對電影的看法,回報是:「訪談內容之中,如令你聯想到任何與當下政治形勢有關的意義,那就各取所需,悉隨尊便。」


「《拉登》裏的巴籍教授,曾處身兩種極端的環境。他到過資本主義社會如華爾街裏,成為好出色的分析師,但出色的極致便是只睇盤數便隨便炒人。佢知道自己再這樣下便會變成了資本主義社會裏的fundamentalist(原教旨主義者)。這種fundamentalist便是『只見數,不見人』;到了回國之後,那位勸他加入的fundamentalist,就是來自另一極端。他醒悟到,如果他真的加入組織,便與美國的一種fundamentalist無分別。」結果巴籍教授沒有加入原教旨組織。擺盪於兩個極端的情境之間,衝擊到主角,甚至觀眾對於「選擇」的思考。


摒棄原教旨主義 選擇人性關懷

在極端的環境下,人應該如何辨識對錯與選擇?「電影中教授與一位記者﹙CIA人員﹚談判,記者希望救回被綁架的另一位教授﹙CIA同事﹚。教授說︰『你的採訪只是一個間諜行為,你只係想救返和你一樣是間諜的同事!』但記者回答︰『我現在只想救回一個好同事』這是一個非常人性的答案。


是什麼令兩位不再fundamentalist下去呢?教授覺得學生的性命不該如此被犧牲;記者冒着生命危險去救同事。這其實是最基本的人性關懷。你明白我所講電影裏所回應着的當下香港的政治問題嗎?你覺得當下的局面是向哪一方走?」


你又明白嗎?

無道則隱 果真「能隱」?

上過馬樹人教授課的政政系學生說他非常低調︰「佢應該唔會做你訪問」。用Wiser搜尋「馬樹人」近三年的報道,共搜得七項結果﹙其中一篇是重複的﹚。到他接受訪問時,不下十次囑咐記者不要將這個訪問處理成「個人專訪」。只談戲論影,不回應時下亂局,是他獨善其身的方法?


訪問中他曾提到「無道則隱」。翻查四字的出處,有此發現︰《論語•泰伯第八》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現,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這是他隱隱然用來回應了他對時下局勢的看法嗎?


有些時候「隱不住」要現身

事實是,他也不是這樣「能隱」。翻查紀錄,二○一○年年初反高鐵事件時,二十多名本地學者發起聯署要求擱置六百六十九億高鐵方案,他是聯署發起人之一。同年,五區公投運動,他也接受過一次頗為詳細的訪問,內容主要是希望學生能冷靜,不要參與過激行為﹙當時公投的宣傳口號是「全民起義」﹚。


馬樹人行事低調,但年終當有某些事情發生,他便「隱不住」要現身。問他「忍不住」/「隱不住」的那條底線在哪?猶疑了一會,他嘆一口氣說︰「忍唔住的是……一些青年學生的安全,乃至他們的將來。我覺得作為老師,要關心的是學生﹙的安全﹚。政治信仰、大學價值、社會理念,其實無關痛癢﹙totally irrelevant﹚。」


「這次訪問要說電影,是真的擔心我們的學生會去到電影中的極端處境。如果,類似的處境真的在香港出現。我只希望這裏的老師能回歸人性,而非走向fundamentalism的一邊。另一方面,當然係希望另一方﹙有如電影中的CIA﹚亦唔會出現fundamentalist。兩邊都能回歸基本的人性。」他要借電影與戲劇說的,點到即止。


故事大綱﹙含劇透﹚

《教授》

中大女生Lucretia因博入大學而選修入學成績要求較低的哲學系,目標是爭取好成績,藉此轉到她心儀的工商管理學系。只是求學途中遇到學運王子Jeremy與哲學系的馬教授,前者因參與學運而被捕;後者則以培育學生的獨立思考、批判能力為教學宗旨。觸發Lucretia開始思考大學教育究竟為何。她最後也轉到去工商管理系,但當中經歷了一段思辯過程。


《我不是拉登》

現正上映,幾乎零宣傳,只有兩三戲院上映。片中有兩位教授角色。其中巴籍青年教授來自巴基斯坦不富裕的家庭,後來在美國名大學畢業,成績優秀,更成為跨國投資公司的財經分析師和合伙人。在九一一事件後,這位優秀青年在美國受到種種歧視、無理的待遇,於是決定回到自己國家當大學教授。


文、蔡琇瑩

圖、黃志東﹙訪問﹚、香港話劇團、安樂電影公司、中大校友事務處

編輯 蔡曉彤

sundayworkshop@mingpao.com

fb﹕www.facebook.com/SundayMingp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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