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思﹕文化將軍 左乎？右乎？

【明報專訊】1980年代初在上海主管意識形態的宣傳部長陳沂是開國將帥中唯一的文人。此人來頭不小，本名余萬能，筆名陳毅。中共黨內一度有「大小陳毅」之稱，後為避與陳毅元帥重名，改名陳沂。他在1931年加入中共，擔任過八路軍115師宣傳部長、華東局宣傳部長、東北軍區後勤部政治部主任等職。1949年後，任解放軍總政治部文化部首任部長，1955年被授予少將軍銜，是有名的「文化將軍」。


「右派」陳沂左派作風

陳沂在1958年被打成「右派」，下放黑龍江勞動多年。1961年，在羅榮桓元帥干預下，陳沂被摘掉「右派」帽子，擔任黑龍江省作協副主席。「文革」中，陳沂遭批鬥，又被造反派拘押，送到農村勞動。1978年3月，陳夫人馬楠拿着陳沂寫的申訴信進京找到中組部長胡耀邦，耀邦感嘆道：「整整20年，不容易呀，不容易呀。3個月內我給他解決問題。」隨後就把信交到鄧小平手中，鄧小平立刻批示總政解決。不到一星期，中央就決定撤銷陳沂以前的處分，恢復黨籍、軍籍與原級別。1979年4月，陳沂被派到上海任市委副書記兼宣傳部長。


從其經歷來說，陳沂應該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右派，其實不然。1985年，我調入上海市委宣傳部時，陳已退居二線。聽機關老人說，在陳沂主管宣傳部的那幾年，正是改革開放初期，這位「老右派」卻左得出奇。尤其是在1981年第一波「反自由化」浪潮中，他更是不遺餘力。到了1987年1月，總書記胡耀邦被鄧小平等「老人幫」逼下台。在此以前，陳沂剛在北京和耀邦見過面，還拿着兩人的合影向熟人炫耀。但據傳言，聽到這位恩人下台的消息，陳沂的態度竟立即180度大變，撇清與耀邦的關係。


憶一句怨言起衝突

我原先對這位文化將軍還有的一絲敬重從此煙消雲散。不久以後，我就和他發生正面衝突。當時我領導的宣傳部研究室在籌備編輯出版《上海文化年鑑》，但是既無經費，又無工作人員名額，提出申請後又遲遲未獲上級批准。有一天就在辦公室發牢騷說：我們做點正經事的，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幾個退休老人、下台官僚搞什麽《當代中國的上海》，錢又多，人又多，也沒見搞出什麽名堂。《當代中國的上海》主編就是陳沂。誰知隔牆有耳，馬上有人告到市委書記那裏，說我「誣衊老幹部」。那年頭，這是個很大罪名。當時我已獲中央組織部派遣準備來香港工作。就在調令下達前一天被市委扣起，說是有人舉報，需要調查核實。幾天後，市委副書記曾慶紅找我談話。我不得不承認事實，但也說明了事情的原委。慶紅像老大哥一樣把我狠批了一頓，說是作為一個領導幹部，必須改掉狂放無羈的文人習氣，不然早晚會碰壁。當然，我那次就沒來成香港。不過在慶紅的關心下，《上海文化年鑑》倒是很快就成氣候了。認識陳沂以後，使我更不願以左派、右派來標籤一個人。


魏承思

作者是資深傳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