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所謂「一陰一陽之謂道」,一陰一陽的運行變化稱之為道,但為何目前香港左右兩派壁壘分明,有陰有陽,卻沒有體現「道」呢?這一點朱熹可為我們解釋:「陰陽非道也,一陰又一陽,循環不已,乃道也」——不是陰陽合起來就叫做「道」,而是一陰一陽、循環不已的規律才叫做「道」。由此可見,就是因為香港陷入病態的兩分法、水火不濟,只有相剋,沒有相生,才令循環變化無從發生,社會停擺。
讀者可能奇怪為何筆者突然講起陰陽和易學來,但事實上「一國兩制」本身就是陰陽,就是對立統一、矛盾關係。某程度來說,如不先了解或具備這些概念,「一國兩制」會逐漸偏離原本設計,可說是必然的結果。
「一國兩制」即對立統一
鄧小平設計並提出「一國兩制」,用以處理香港回歸,實際上離不開辯證法——辯證法即對立統一,「兩制」是對立,「一國」是統一。然而一向接受西方教育的港人,在思維模式上卻只懂對立,不懂統一,可是「一國兩制」的鎖匙恰恰在於統一,令香港回歸後雖實行「一國兩制」,但最重要的鎖匙卻丟失了。
用一種較為粗略的說法,主導西方文化基本思維模式的是「二元對立」,即使有思潮企圖彌合二元對立,但二元對立這種區分方式早已造成了一種難以彌合的割裂、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很遺憾這亦正是當前香港政治的反映。
儘管有人認為能促成對立統一的辯證法也是來自西方,恩格斯還把它分為3個法則:對立統一,量變與質變,否定之否定。不過毛澤東就認為三個法則實質上只有一個基本規律,就是對立統一——質和量、肯定和否定,都是對立的統一。這一點實則是毛澤東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重要措舉,說穿了就是以毛澤東把握更佳的中國陰陽觀念取代西方辯證法。由於鄧小平的「一國兩制」借鑑毛澤東辯證法而成,因此香港目前丟失了的「一國兩制」的鎖匙,還須在中國陰陽觀念裏面尋找。
相對於西方的二元對立,中國的陰陽(太極)雖也帶有二元論的元素,但它所主張的並非對抗,而是消長轉化。從這角度來看,陰陽實則已隱含能超越二元對立的第三條路——只要尊重轉化,不胡亂激起對抗,讓轉化得以正常發展的話,極端失常的局面應該難以持續才對,此乃所謂「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老子•23章》)也。即使失常的局面無可避免地出現,也可藉着促進它的轉化以使之盡快平息,但不諳此道者,則難免會得出「樹欲靜而風不止」的相反結果。
香港沉淪始於各方挑起紛爭
即使在真正的角力中,由陰陽所衍生出來的兵家與道家思想,同樣不主張單純對抗,而是講求奇正相生、以迂為直、以患為利、因勢利導等手段,盡量避免引起系統的混亂和失序——「和大怨必有餘怨」(《老子•79章》),香港的沉淪實始於各方皆肆意挑起紛爭,不以大局和社會福祉為念。
加上在意識形態的驅使下,人們更傾向於建立一種理想的形式,把它當作目標,之後以行動來使之在現實中實現——這令人們更容易不加思索便一頭陷進西方以手段和目的(means-end)為主的行動模式。表面上這看似沒有問題,不過試想如果各方,甚至每個人也只將目光固定於一個理想形式或模型上,並制訂計劃來實現它,不停地在社會中進行干預,不接近這個理想形式不罷休的話,社會必定會紛擾不休,更重要的是,這距離「一國兩制」中對立統一的原本構想,又愈行愈遠了。
儘管在中國的陰陽觀中,《易經》那邊比較側重「陽」,道家那邊則比較重視「陰」,但以香港現今情况來看,要讓「一國兩制」繼續運作下去,令社會停止撕裂,老子貴柔以順道,以處柔來抑制混亂之象的做法與方針,則顯得更為重要。
袁彌昌
中文大學全球政經碩士課程客席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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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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