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雞媽媽﹕那些年的金庸小說

【明報專訊】小學雞哥哥翻開武俠小說，埋頭苦幹廢寢忘餐的讀，媽媽看在眼裏，表面冷靜，心裏着實有點激動。金庸老先生的這套書，媽媽少時就傾心傾意地着迷，起牀看、坐車看、走路看、小息看、放飯看、晚上在被窩裏拿着電筒也要看，近千度深的近視眼就是這樣「苦練而成」的。


想當年，追書是瘋狂的事——第一集《笑傲江湖》一日啃完，趕緊跑去圖書館找第二集，但翻轉幾個書架找不到，也不管情節順序了，有書便看。所以那些年的追書密碼有時是一、三、四、二，有時是一、二、五、三、四，總之視乎供應。金庸老先生要是知道心血作品被這樣顛三倒四囫圇吞棗，不知可會氣瘋。


不同人生階段 讀出不同體會

然而，好書的奧妙在於，在不同的人生階段翻開，總會讀出一點不同的什麼。第一次追看，會為小子能否練成蓋世神功緊張失眠，為愛情的陰差陽錯嘆息無奈；然後多翻幾次，漸漸看懂「蒼涼」、「氣魄」、「風骨」、「俠氣」、「遺憾」這些字。原來是自己添了年紀，添了體會。


曾經訪問「小金庸」鄭丰（鄭丰真身是五孩之母，兼備爽朗和溫婉兩種氣質，也是一號人物），她從小把金庸小說讀得滾瓜爛熟，還和哥哥們輪流出題，要對方從幾萬頁的小說堆裏找出特定的一句話，瘋狂已達可怕程度。她分享自己當上媽媽後，重看《雪山飛狐》胡夫人把小嬰兒胡斐託孤給苗人鳳後當場殉情的那一節，心情複雜——


「大家都把她看成了不起的烈女，是女英雄，從前我就跟着一樣想法，但有了孩子再看，這怎麼可能？！你的孩子還是個baby，你是世上唯一可以照顧他的人，你把他託給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大男人？管那人是怎樣的俠，他會照顧你的baby嗎？結果是什麼？孩子馬上被人偷走了，只留一灘血在地上，that's what happened！」我還記得，她說這番話時緊張得可愛。小女孩當上媽，對「俠」這字從此有了新體會。


有人認為，金庸在小說裏用的國學太深，大人也看得吃力，孩子不宜早讀。我倒不擔心，書裏的趣味可以慢慢挖掘，不急在一時，難得他喜歡。我最擔心的，只是他將來跟我一樣，把近視眼算到金庸老先生頭上。


不怕書太深 只怕孩子近視深

晚上，見哥哥讀得興起，妹妹也湊趣——她竟然把四百多頁印得密密麻麻的小說當成繪本，只翻王司馬先生的插圖讀「圖解」，竟然也津津有味。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選擇，要是孩子最終發現他們在書海中另有所愛，我也是滿心歡喜的。不過，看着孩子跟自己愛上同一本書，感覺就是奇妙。


作者簡介﹕愛採訪愛孩子，出版作品包括《壹家傻蛋》、《我們的同志孩子》、《死在香港》（合著）。家有兩隻「小學雞」，心願是在這個人人愁着臉當爸媽的年代，努力做好相信孩子的樂媽媽


文﹕蘇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