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森﹕被迫害妄想症

【明報專訊】在電台工作，經常收到不少傳真，引起我注意的，是每次都一大疊十多二十張，英文打字，寫得有紋有路，很認真，用不同字體突顯重點，一個看得令人冒汗的間諜故事：

「早上起來，到麥記吃早餐。左邊斜對面坐着穿黑西裝的傢伙，扮看報紙，盯着我的一舉一動，我認得他，應該是MI6的人，跟蹤我已好幾年。後面坐着一個穿藍色裇衫，他來自CIA，如果不是人多，早就有所行動……」


情節當然比以上節錄的更豐富，我竟然很努力地將傳真由頭到尾看了一遍。


又有一回，做完電台烽煙，晚上8時多，準備離開，電台大堂有人在等我。一位衣著斯文，約莫40歲的女士，焦慮地跟我打招呼，接着滔滔不絕地述說她的故事：「我家給CIA入侵了，全屋裝了偷聽器，監視我的一舉一動。爸爸媽媽給他們收買了，我逃出來，沒有回家。他們在我腦內裝了儀器，經常收到CIA向我發出的指示。吳先生，你要幫我！」


我知道是什麼一回事，回她說：我幫不上忙，不過我認為你該找個醫生。女士有些激動：「你哋一個二個都係咁講，我搵張議員佢叫我睇醫生，搵陳議員佢又話介紹醫生畀我，你當我有病呀！我唔知幾正常……」她說個不停，我想辦法「甩身」。救命小巴到了，說聲再見，匆匆奔過馬路，登車離開。


說了一大堆，讀者可能都知道，這種病，叫做被迫害妄想症，是嚴重精神病，常有幻覺和幻聽，認為有人會傷害他，有時會行徑怪異，甚至有暴力傾向。


被迫害妄想文章 還是不寫為妙

一個人患了被迫害妄想症，看醫生接受治療定時吃藥，病情受控康復機會很大。但如果一個政權患了被迫害妄想症，覺得美國中情局英國軍情六處特務通街橫行，甚至早已入侵特區政府高層，抓着官員把柄定時爆料製造政治危機動搖梁振英管治，可以吃什麼藥做什麼治療，才可以消除他們的幻覺幻聽？


讀着本地「愛國」報紙有關西方特務入侵特區政府的文章，不由自主的想起上面兩個例子。我寫得一點都不嚴肅，甚至有點調侃味道。但當看見內地官媒引述，還煞有介事加以評論的時候，我覺得，「真係唔講得笑」了。


翻開中共黨史，早過延安時間，歷次殘酷的政治運動，無不與揪出特務叛徒有關。劉少奇的「罪名」是叛徒內奸工賊，政治鬥爭羅織罪名必扣勾結外敵帽子，已成慣例。今天連麥齊光罪成下台，都跟特務潛伏特區政府有關，誰是特務的嫌疑最大，要數掌握租津檔案的公務員事務局，然後是負責調查的ICAC，再來是作出檢控決定的律政司，如果認真一層一層的查下去，要揪出多少特務？有多少人會被牽連？林鄭月娥、鄧國威、白韞六，以及一眾從港英政府過來的高官，豈不人人自危？想想都令人膽戰心驚。


如果真的為特區政府的穩定，公務員的身心健康着想，這些被迫害妄想文章，還是不寫為妙。


（samngx123@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