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政府在周前公布了貧窮線的界定方法,社會對扶貧的討論算是有了一個基礎和框架。但貧窮本身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而貧窮線的界定更是一個非常抽象的概念,當非常複雜再加上非常抽象,我們的討論就更要非常謹慎小心不可。
本屆政府把扶貧視為重點施政之一,行政長官在上任之後即第一時間重設扶貧委員會。扶貧是一個很關鍵的字眼,這代表了現屆政府,甚至是回歸之後3屆政府的一個基本立場和態度。對於貧窮,政府是扶,也就是幫,而不是全線包底。所以一些商界意見,擔心香港走向福利社會,這其實是過慮,因為政府的立場是非常清楚,不走社會主義那一套。但面對香港的貧窮問題,我們又不可能視而不見、袖手旁觀,所以政府的立場態度就是「幫扶」。這也引起一些社會工作學者和立法會議員的批評,說政府力度不夠,又或者欠缺全面承擔。
相對貧窮和絕對貧窮概念
行政長官重申對貧窮的態度,並認為貧窮不可能完全消滅,這番言論也引來一些批評。貧窮可以扶而難滅,最關鍵的是政府已經決定用「相對貧窮」的概念。相對貧窮和絕對貧窮是兩種不同的概念,也是不同的工具,所以政策運用時也不能混為一談。有立法會議員引用到聯合國也有滅貧的指標和決心時,就是混淆了相對貧窮和絕對貧窮的概念。聯合國所講的滅貧,不止是絕對貧窮,更是赤貧(Extreme poverty)。聯合國2015年滅貧計劃中對赤貧的定義,是每天收入少於1美元,後來又稍為調高到1.25美元。那兩三百港元的收入,就算用購買力平價來計算,也是三餐不繼的水平,在香港人眼中根本是不可思議,那當然要傾盡全力去消滅。
對於絕對貧窮,香港其實早有一些政策去應付,那就是簡稱「綜援」的綜合社會保障援助計劃。這個安全網,其實已經遠高於聯合國赤貧和世界銀行每天收入兩美元的一般性貧窮(Moderate poverty)的水平。所以廣義而言,政府對於絕對性的貧窮,已經有一套政策應付。如果政府不是特別重視貧窮問題,其實可以推說已經處理過,甚至是解決過,而不必再走一步,重新去訂一條貧窮線。政府早有應付絕對貧窮的安全網,如果要再走前一步,用上相對性貧窮的概念來定義,我們便可以更全面去理解貧窮的問題。而這相對貧窮的定義,必須加上開關引號。「相對貧窮」不是絕對貧窮,更不是赤貧,其最大的功用,是用來作為所有扶貧相關策略的一個衡量工具。所以王于漸教授評這條貧窮線,是永遠都有窮人,那是非常合邏輯。因為在這個「相對貧窮」的定義下,根本沒有可能消滅貧窮,我們只是討論一個相對的概念,也是一個用來量度政策成效的一把尺。
對於現時貧窮線的界定方法,還有一個批評,就是只算入息,不計資產,一間電視台也用實例來說明這個漏洞。只計入息是一個缺陷,因為香港有很多人都有豐厚的資產,不用工作。但資產的收入,還是可以計算作為一項收入,但兩者不一定有一個絕對的比例。政府無法把資產淨值計入貧窮線的劃分,主要是在操作上不可行。入息的計算,受有關法例的規範,簡單而言,個人收入一定要報稅,也就是有法可依,有迹可尋。但資產就是個人的私隱,不必像收入般向政府申報,所以政府只能以訪問形式去理解,而無法有一個像入息中位數的界限。當這些充其量只能從訪問中得出的數字,沒有嚴謹的科學根據,用來界定貧窮,那就有很嚴重的偏差。與其引與不引資產數目都有問題,那就寧可有一個漏洞,總比一個存在的嚴重偏差好,反正這個漏洞是人所共知。我們在制訂其他相關政策時,可以再加上資產審查這一個規定,用來修補貧窮線只計收入、不計資產的缺陷,那就可以。例如去年提出長者特別生活津貼時引起的一個爭論,就是資產審查和設限。政府就是知道資產和收入都是重要考慮因素,所以同時設下指標,而其他許多社會福利的措施,都在資產上設限,因而有了之後的相關措施。貧窮線界定不引入資產數字,並不構成實質的問題,最重要是我們在運用這條貧窮線時,知道這一個缺陷和局限。
關於我們香港精神的價值
在「相對貧窮」這一個透視工具下,政府特別關心在職貧窮的問題,這也是用絕對貧窮的概念很難處理的問題。政務司長林鄭月娥提出要關注申領綜援的標籤效應,這是解決問題的一個角度。但另一個角度,也顯示出香港社會對「努力工作、自力更生」價值的支持和認同。寧願掙取比綜援數額更少的薪酬,不一定是對綜援的標籤有所介懷,也可能是對於工作的熱誠和執著。香港精神,又或者獅子山下的精神,往往也是來自這一份熱誠和執著。
香港有不少人掙取比綜援更少的收入,以及在過去幾年,經濟改善之後申領綜援的人數大減,打破了綜援養懶人和易入難出的說法。我們對這些對工作真有熱誠的人士,只需扶上一把,例如盡快協助他們獲得編配公屋,在改善居住環境之餘,也可以省下兩三成的收入,令可支配收入大幅提升。貧可以扶而難滅,不止是財政支出的問題,而是關於我們香港精神的價值。
(文章僅代表個人立場)
張志剛
一國兩制研究中心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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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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