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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民主潮 漫漫自由路 /文:張文光長青網文章

2013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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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3年12月18日 06:35
2013年12月18日 06:35
新聞類別
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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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一代偉人曼德拉與世長辭,帶給人類深厚的政治遺產。


回首曼德拉一生,最為人所稱道的,是領導非洲民族議會,經過漫長慘烈的戰鬥,經歷無數生死與犧牲,坐牢27年不改其志,終於打破世上最頑強的種族隔離,用和平普選走向黑白共融的大和解。


秘密談判 勝者為王

當中,最不可思議的,是監獄中的秘密談判。


那是1985年,南非反抗白人鬥爭進行了70多年,「民族之矛」的武裝鬥爭亦開展了20多年,白人強大頑固,黑人前仆後繼,彼此傷亡慘重,陷入內戰邊緣。


那時,非洲民族議會號召人民戰爭,將南非變成「無政府的荒野」;南非白人政府也發動全面猛攻,鎮壓「共黨恐怖分子」。


獄中的曼德拉心思清明,他在《漫漫自由路》中寫道:「要取得軍事勝利,即使是可能的,也只是一個遙遠的夢。在一場沒有必要發生的衝突中讓千百萬人去送命,對於雙方來說是沒有多大意義的。現在是談判的時候了。」


這是偉大的慈悲,以人民生命為重。政治還有一線空間,就要竭力避免暴力,用最大的努力與誠意,尋找和平普選的希望。


曼德拉寫了兩封信,秘密要求白人政府對話。


這是曼德拉一生最風險的博弈,走出戰友認可的安全區,獨自面向殘暴的敵人,尋求渺茫的直接對話。若敵人將他的信公開,會嚴重傷害非洲民族議會的戰鬥,將曼德拉視為叛徒而唾棄。


當時,無論黑白雙方,「都把對話看作軟弱和背叛,都想對方先做出重大讓步,然後自己才走向談判桌。」


沒有人勇敢走出第一步,南非不斷深陷「壓制、暴力與戰爭的深淵」。


大約一年後,事情急速變化,經過很多轉折,曼德拉先會見司法部長庫切。往後,彼此建立互信,終於在1989年,曼德拉直接與當時的南非總統、有「大鱷魚」稱號的波塔會面。


為了這一天,曼德拉作了精心的準備,不單是談判的議題和策略,而是談判的語言和歷史。


當時,掌握政權的南非國民黨,是荷蘭和日耳曼人的後裔,統稱阿非利堪斯人,說「阿非利堪斯語」(Afrikaans),被黑人視為壓迫者的語言。


曼德拉在獄中,潛心學習他們的語言和歷史,尤其阿非利堪斯人打敗英國,爭取南非獨立的戰爭史。曼德拉明白,唯有了解對手的思想,才能打動他們的內心。


他的苦心在關鍵時刻,起了極重要的黏合作用。


他跟波塔總統第一次對話,主要談的不是政治,而是用阿非利堪斯語,談及百年前南非白人反抗英國的歷史,包括波塔的父親和祖父,都曾參與驅逐英國的「布爾戰爭」。


談興正濃,話鋒一轉,曼德拉指出:南非白人與黑人相同之處,他們都屬非洲人,都在爭取自由和生存的空間。


當波塔的態度流露軟化,曼德拉提出第一個要求:釋放獄中健康極差的、他的啟蒙老師席蘇魯。


這曾是波塔拒絕的,如今卻爽快答應了。往後,曼德拉憶起談判的歲月,他說:「別想說服他們僵硬的思考,試着打動他們柔軟的心。」


波塔開啟了對話,便辭去總統職務,接任人是戴克拉克,對話仍在秘密進行,直到1990年2月2日,戴克拉克準備就緒,開始廢除隔離制度,釋放曼德拉和最後一批政治犯,才公開向世界宣布:「談判的時刻到來了!」

戴克拉克的宣布,較真正的談判遲了5年。


歷史回顧這場偉大的談判時,人們肯定曼德拉獄中的秘密對話。實踐檢驗真理,對話終止了一場流血的內戰,這就是政治的風險: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沒有道德高地,而且無法迴避。


談判只是開始,沒有成功保證。黑白雙方,都有激進派在破壞,他們的利益在於戰爭,他們追求絕對勝利,把敵人趕到大西洋。


當中,最尖銳的危機源於一場暗殺。


1993年,談判進入制憲和選舉的關鍵時刻,兩邊的激進派都不肯妥協:極右的建制團體,作耀武揚威的暴力威脅;非洲民族議會好戰支派,質疑曼德拉立場過於保守,擁戴年輕好戰的領袖哈尼。


黑白內戰一觸即發,哈尼竟然被暗殺了。


真是雪上加霜,曼德拉當晚上了全國電視。當時,他得到的消息是:殺手是波蘭的白人移民,報案者是南非的白人女子,她記下殺手的車牌,讓案件可以偵破。


曼德拉向人民肅穆的說:「一個充滿偏見和仇恨的白人來到我們國家,犯下殘忍至極的罪行,讓國家瀕臨災難邊緣;一個冒着生命危險報警的白人女子,讓我們知道謀殺真相,並且將兇手繩之以法。」


他要求人們用「鋼鐵紀律」懷緬哈尼,用痛苦、悲傷和憤慨促成國家的長治久安,避免了激進派挑動全面的種族戰爭。


黎明前夜的黑暗,豈止一次暗殺,還有更多的衝突,但曼德拉始終駕馭和平的航向,調和黑人的渴望與白人的恐懼。


黑人渴望平等的普選,白人恐懼黑人的統治。


最後,雙方再一次秘密談判,達成過渡期「分享權力」的《諒解協議》,建立為期5年的民族團結政府:凡在大選得到5%選票,得按比例分配內閣代表,最終邁向多數黨執政。


曼德拉壓倒性贏得選舉後,他信守諾言,邀請對手戴克拉克當副總統,保住了白人在政府的公職,用事實向白人說明:只有寬容,沒有記恨。


曼德拉說,當你取得最大的勝利,應該心懷慈悲,不要羞辱敵人,才能化敵為友。


人們真實看到了:曼德拉的對話、普選與和解,排除激進,走向務實;不是全贏,避免通吃,讓黑白均有生存之地,才能實現理性的共識;視白人為永久和平的關鍵,消解白人對普選的內心恐懼。


畢竟,和平權力轉移不是革命,不是消滅少數的生存空間,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政治制度,引發寬恕與和解的思維,讓民主自由的夢想成真。


往後,一個耳熟能詳和激動人心的故事:曼德拉支持南非白人的至愛,跳羚欖球隊勇奪世界盃冠軍,將南非種族和解推向最高潮。


頒獎禮時,流血的南非土地上,世為仇寇的球場上,黑白人民彼此擁抱,高唱着共同的歌:白人的《南非的吶喊》,黑人的《天佑非洲》,竟糅合成南非新國歌,忘記膚色,忘記仇恨,影響遠超5年的《諒解協議》,觸及更柔軟綿長的人心。


種族內戰之時,誰人曾經想過:南非大和解的開端,孕育在黑暗的牢獄,源自一場秘密對話,釋放了彼此的恐懼,避過激進派的破壞,終止了流血的內戰,揚棄了歷史的仇恨,開啟了雙贏的結局,帶來了和平的普選?

曼德拉遺產 香港堪借鏡

今天,回顧南非歷史的動盪與激情,面對曼德拉逝世的生榮死哀,人們總在偉大的和解面前,停下了思考的腳步。然而,南非歷史還沒有終結,黑白共融的夢雖過去,彩虹的夢仍看不真切。


黑白普選近20年後,曼德拉的魅力早過去,南非還要直面不幸的現實:高失業、高犯罪、高暴力、高強姦、高愛滋、低經濟增長、永遠的貧民窟與貧富懸殊,隨非洲民族議會的20年執政,隨南非官員的無能與腐敗,如影隨形,變本加厲,讓人重新審視:民主普選與良好管治,並非必然的雙生子。


香港,當我們走向歷史的轉折,要學習曼德拉的實在多:真誠對話,釋放雙方的渴望和恐懼;尋找共識,不要向道德高地各走極端;知彼知己,正視對方的利益和憂慮;不再記仇,用寬容擁抱不同政見;民主普選,公平對待各政治力量;撫平對立,實現中港人心的大和解。


但要總結南非的教訓,一個民主普選的政府,沒有優秀的管治團隊,沒有健康的政黨政治,沒有廉潔與法治的自由,沒有經濟的穩定與發展,民主內耗與管治亂局仍會出現。


浩浩民主潮,漫漫自由路,南非曼德拉深厚的政治遺產,給人類世界帶來反思和希望,黑白真實,等待彩虹。


張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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