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人稱「樂壇長毛」,集經理人、監製、填詞人及專欄作家於一身的周博賢,曾經嘗試不去跟隨香港流行音樂工業的主旋律,藉着填寫、監製一些帶有社會信息的流行曲,力助謝安琪短時間內冒起,令到不少被主流情歌悶慌的聽眾再次投入本地流行歌之中。
近期香港樂壇甚至整個社會情勢都陷入悶局。
這位經常以音樂、歌詞、文字介入社會事務的創作人,最近也有埋身苦惱︰在專欄寫「梁振英」三個字變了敏感詞被河蟹,另有兩個報章專欄幾乎同時間被叫停。可以說唱的空間是愈縮愈小,但周博賢說,總之還是要在僅有空間發聲,「為別人打氣,也為自己打氣」。共勉。
流行工業這巨輪 除主流情歌以外
剛過去的樂壇頒獎禮透視出來的是香港流行音樂工業的悶局,十年前拿金獎的男女歌手,至今上台的仍是他們。說好聽的是「九連霸」、「十連霸」,但不得不令人想到這個工業原來沒有培養出新一代歌手出。
這個悶局,周博賢在不同的訪問中也講過無數次。他將現今的香港流行音樂工業形容為一個「巨輪」:「九十年代是香港樂壇最『輝煌』的年代——張學友的唱碟在全世界賣幾百萬張。情情塌塌、專給人在卡啦OK唱的慢歌於是成了成功的方程式:唱片公司不斷生產K歌,沒有把握機會去將音樂多元化,試多啲唔同的音樂。直至近年,周邊地區如大陸、台灣,甚至韓國的流行音樂都在發展,樂迷有更多選擇,canton pop自然衰落。」當唱片銷售成了投資大、利潤低的生意,「歌手」便不能只唱歌。「商業模式改變,唱片公司與歌手現在簽的合約,不再只是從事音樂,而是要去拍戲、廣告等,做其他無關音樂的事情,再將這些賺回來的錢,用來補貼唱片製作費。」
他說當下的樂壇新人,難以得到工作機會,在這有如「巨輪」的工業生態中生存。「新人要從事非關音樂的工作,過程中磨蝕不少心智與體力,音樂上很難有進步。除非你本身很唱得、好靚或有演技等等,否則很難撲上去與這個巨輪一起轉動,又或是撲了上去但很快便被拋出來。」他說除非是有實力如陳奕迅,否則真的難以跟着這個巨輪轉動。「其實我沒有看那個頒獎禮。不過若說到『青黃不接』,造就長期以來只有一兩個歌手得獎的這個情况,他(陳奕迅)的表現我可以理解。雖然不能說同意他的表現。」他說。
不靠「姿色」但有「知識」 救不到樂壇
大環境縱是艱難,但當年他自組音樂製作公司,試圖突圍,替樂壇工業帶來過一點新鮮養分,也給出亮麗的成績。2005年起周博賢與謝安琪、夏森美合作,沒有跟隨沿用捧紅歌手的方程式為(講形象、講緋聞、唱情歌),他藉着填寫、監製一系列帶有生活觸覺、社會信息的流行曲,給唱得的謝安琪塑造一個不靠「姿色」但有「知識」的流行歌手形象。謝後來迅速竄紅,成為樂壇(小)天后,也可說是樂壇小奇蹟。
社會觸覺詞風
自此周博賢建立了別於主流情歌,內容着重生活感性、社會觸覺詞風。如謝安琪出道初期的派台歌,如關心菲傭生存情况的《菲情歌》、基層家庭面對着節日消費的《愁人節》、香港地道生活的《我愛茶餐廳》和講述「飛行棺材」紅Van的《亡命之逃》等,都志在藉流行曲令廣大聽眾反思生活裏無從躲避的社會問題。雖然他的歌詞,在行用文字並不是卡拉OK首選——以散文記事式的文字鋪排故事,押韻,但文字少重複而不易上口。但相對充斥主流情歌的樂壇,是多一個選擇。
專欄被河蟹
填詞人的寫作才華都被公認,不少詞人都兼寫專欄,如前輩級的林振強、黃霑便可知。周博賢也不例外,經常在專欄講時事、政治。「小時候我不看報紙的。直接入大學,加入法律學院學生會當『外務副會長』,才開始留意時事。」
他的文章不是主題先行或立場鮮明的「反對派」,也沒有煽動人心的激情。嬉笑怒駡之中包裝着細節論述。有時他會音樂、電影或社會事件,如路姆西、「十四巴」港女等,說到政治的頭上去。最高峰時期,他曾每周兼寫個專欄,當中三個地盤在報章,一個在雜誌。
去年12月7日,布公仔路姆西一掉而紅。幾天後,周博賢在《經濟日報》專欄寫了〈再見路姆西〉一文,文中兩處提及梁振英名字,但該報沒有事先通知他便將「梁振英」三字刪走。這件事也落入去年本地言論自由事件受打壓事件簿之中。踏入 2014 年不過十多天,他另外兩個在報章的專欄都因為「改版」而被停筆。
因為「改版」不用再寫
「但又真係幾乎在同一時間出事。《經濟》的專欄和另一足球專欄還在寫。雜誌專欄寫了一年多,12月尾編輯跟我說雜誌『改版』不用再寫,但打聽到應該與我經常寫政治有關。去年年尾報章娛樂版編輯來約稿,說欣賞我寫文化音樂的同時,又可以連繫政治、社會時事。但寫了四期之後,編輯又跟我說『寫多一期唔使寫喇』,理由也是『改版』。」他不知道專欄被停的真正原因,亦不想猜測。他在報章娛樂版專欄寫寫港視 HKTV、「十四巴港女」、路姆西及女電視藝員同性戀情曝光等新聞,以文化角度去寫事件中的傳媒與觀眾的關係,是娛樂版中少有沒有太大的娛樂性的文字。其實他在專欄的第一天已寫道︰「在娛樂版看見這欄,你受不了吧?太heavy了吧?這是第一期,又且看這欄可以捱多久?」答案是捱了五期。彷彿早有預示。
河蟹事件 愈來愈急 愈來愈兇
他不諱言近年傳媒的言論空間是不斷在收窄,河蟹事件時有發生。只是踏入2014年,事情來得特別急,也特別兇。「先前是港台吳志森、商台李慧玲,以至近來《明報》撤換總編輯。這些事情近年一路以來都在發生,只不過突然來得很密集。情况這樣急轉直下自然會驚。不過我會繼續做。」他說即使在報章雜誌的平台沒有了,還可繼續在facebook和blog發聲。即僅存的空間不多,他不會放棄表達意見。
未想過封筆 未想過封嘴
但有沒有諗過放棄寫作、發聲?「無。」他簡短回應。
「其實我鍾意寫詞多過寫文。寫歌詞的滿足感更大,會有較多驚喜。」去年開始他做了網上電台清談節目的主持,從每星期一晚至每星期三晚,準備工夫多了,填詞工作也放慢了。只對於社會時事,政治事件,周博賢覺得即使只是普通一個公民也應去表達自己的意見。當然,他較一般人擁有更多發聲平台︰「見到不公義、荒謬的事件便要發聲。我希望藉着自己擁有的平台,令更多人知道,社會有很多不公義的事情,又或社會上有不少有問題的價值觀。這些都要講出來。」
訪問尾聲,周博賢也有關心本報近期情况︰「家你哋《明報》點?你哋記者係咪好忙?」其實敝報的同事經常都很忙。記者說這次邀他訪問,就如他說「希望給別人打氣,也給自己打氣」。聽罷他竟罕有的笑了兩聲。雖然是苦笑。
「拼音輸入法」是填詞的師傅
周說起初給謝安琪寫歌,蚊型公司資源有限,唯有請新進詞人替新歌填詞。他接過歌詞但覺不完全是自己心意,「於是自己嘗試填。第一首填好派台歌是《姿色分子》,效果ok喎,於是便填下去。」周博賢填詞沒有拜師學藝,純粹靠自己摸索。他本身有音樂根底,同為教書先生的父母,都是愛音樂的人,幼受庭訓。他自小學習鋼琴,大學法律系畢業後發現自己不適合當律師,便去了加拿大讀音樂學位。
不以曲就詞
「我最着意在旋律的框架內填詞,不會以曲就詞的。廣東話有九聲,填詞要押韻,我會在這些限制下寫出自己想表達的東西。」填詞的時候,他一邊填,一邊唱。他覺得維持腦部輕鬆狀態,靈感便自然來。「還有,我是用『廣東話拼音輸入法』打字的,這個輸入法能幫助我填詞去尋找更多啱韻的字去押韻。」舉例如,歌詞首兩句是「我很快樂,但很寂寞」,兩句都是押「ok」韻,想第三句詞時便就着「ok」韻,輸入其他聲母去找合適的字,如wok、pok,「『薄』字合韻,那第三句便可能填『你很涼薄』。」細讀周博賢的詞,又發現他押韻的比率頗高。原來「拼音輸入法」是詞人的師傅。
樂壇長毛 社運歌寫手
說他是「樂壇長毛」除了因為他蓄長髮,也因為在近年不少社會運動的現場,如2010年的反政改方案、前年的反國教集會等,都見周博賢的身影。對於「網絡廿三條」《版權條例修訂》立法,他除了在專欄及訪問中從法律角度釋述這些條例,更作歌反對。
去年藝術發展局作選舉,他嘗試以公司名義登記為選民,竟遭局方所拒。他參與社會事件之中,也希望藉着流行曲令更多人去思考政治、社會等議題,如反國教的《不洗澡、反洗腦》、改編自陳奕迅《浮誇》,給新菜園村民及保育人士朱凱迪的《浮腰》,還有以「情歌」包裝,實質是說意圖行騙的《女兒雄》。以下是他近年的「社運歌」,他有時負責寫歌,有時填詞,有時曲詞兼顧。
《不要在黑暗中死去》
「因為2012年3月25日特首選舉而寫。寫時不是針對選出來的人,而是在這樣重要的選舉之中,香港人竟然完全無say。他希望藉着這歌令港人覺醒、voice out。」他說。
「貌似這裏快將粉碎畧v分每寸,消失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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