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建峰﹕底線

【明報專訊】每年六四，我妻子與兒子都一定會與我一起去維園的燭光晚會，風雨不改，今年亦不會例外。


在眾多的政治活動中，紀念六四的性質是與任何其他活動都有別。其他活動，無論是七一遊行或其他的集會、遊行，就算是那麼有道德內容都好，始終都有一些主觀政治判斷成分。但是紀念六四就是另一個層次。無論每個人的政治意向如何，都應該不能接受一個政府屠殺自己的人民。政府殺「自己人」在道德上是近乎絕對，沒有灰色，只有黑與白。這種黑白，是簡單到就算兩三歲的小孩都可以明白。如果一群人拿着槍等武器去殺害或傷害一群「哥哥姐姐」，這就是不對，因為爸爸媽媽都會時常教他們不要動手、腳傷害別人。


所以，個人來說，六四就是一條底線。身邊的人就香港民主、民生問題與我爭論，我未必同意，但絕對能夠接受或尊重。就算近月各方對佔中三子、雨傘運動等種種抹黑，或對香港警察濫權的種種歪理辯護，我都可以容忍。我同樣相信「不知者不罪」，所以那些因各種理由而不知道六四發生過什麼事的人，就算他們口出狂言，我都願意耐心地嘗試去解釋六四是什麼一回事。不過，如果有任何人知道六四大概發生過什麼事，但仍都嘗試去淡化、忘記或置身事外，我會開始懷疑這些人的智慧、人格。有些事，不是抱着這些態度就可以當沒有發生過。


人性與獸性的分界線

但使我最心寒的，就是有些人明知道六四發生過什麼事，但仍然選擇效法日本軍國主義者那種「南京大屠殺被誇大或沒有發生過」的態度去說「天安門沒有或很少人死」（但長安街、木樨地等地方有很多人死傷！），甚至說「政府當時殺得對」。不好意思，這是我的終極底線。這條底線，是人性與獸性的分界線。有人性的人始終都懂得什麼是對是錯，但可惜有些人為了自己就什麼都做得出。這種人性欠奉的人今日可以無恥地為瘋狂的暴力護航，他日這些人亦可以同樣無恥地在工作、社交圈子或家庭上無情地為了自己利益而去陷害他人。遇到這種人，不來往也罷。


對，就是為了要做有底線的人，所以我與家人堅持悼念六四。至於悼念的方式，近年有不少的爭議。有人說維園悼念模式僵化，年年千篇一律，沒有與時並進。有人更說，悼念儀式應該遍地開花，分散到每一區，不需要一定去維園。我理解及尊重這些看法。但我、家人及一些「法政匯思」的朋友會（以個人身分）堅持去維園。去維園的，就算不喜歡支聯會安排的項目，仍可以選擇除了點起燭光外，就坐下靜默哀悼，不一定要積極參與儀式。相反，如果大家都私下或分散悼念，無論是六四受難者、內地仍受迫害的人士，或迫害他們的人及六四的屠城者都不會有機會見到我們的一團燭光。這團燭光對受害及被迫害者是在嚴寒中為他們的心帶來溫暖、希望。這團燭光亦對那些埋沒人性、氣焰極甚的暴政者帶來控訴、心虛。


都是那一句：明晚，維園見！

註：以上只代表筆者的個人意見，並不代表他所屬律師行的意見。


作者是執業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