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職爸爸﹕柏霑爸爸重遇記

【明報專訊】在新亞研究所主辦的「古文詩詞兒童課程」裏，重遇幾年前訪問過的柏霑爸爸。


柏霑爸爸一見面就說：「我是柏霑爸爸，還認得我嗎？」

我當然記得。


幾年前，我替一本雜誌做人物專訪，就訪問了他。他的名字是陳藝成，過去馳騁於商界，擔任高級行政人員，年薪逾百萬，家住2000呎獨立屋豪宅，婚後育有一子一女，組成幸福美滿的人生。


辭職照顧亞氏保加症兒子

兒子升上小一時，麻煩事接踵而至，每天被老師責罰、投訴，後來確診患上「專注力不足」和「過度活躍症」，再後來又證實患上一種名為「亞氏保加症」的泛自閉症。「亞氏保加症」患者智商不受影響，部分甚至是資優兒童，但不懂與人相處，「唔識睇人眉頭眼額」，往往對事情需要臨時改變感到難以接受，對「正言若反」的諷刺感到難以理解。他們與其他嚴重自閉症患者的分別是，他們的語言發展能力不遜常人，而且渴望與別人建立良好關係。


陳藝成辭去了高薪厚職，變賣了資產，專心照顧兒子。從此之後，他不叫「陳藝成」，他叫做「柏霑爸爸」。


今天柏霑 化身俊朗資優生

訪問時柏霑爸爸回首過去，自言「捱」了六年，頗有不堪回首之意，那種艱苦與煎熬，千言難盡，實不足為外人道。兒子許多的努力和無數的委屈，即是爸爸幾許的辛酸和難以磨滅的創痛。六年，損失了平步青雲的職場事業，賺到了見證孩子一步一腳印地成長的經歷。


幾年後，再遇柏霑爸爸，他容光煥發，身旁有一個精靈的女孩，正是柏霑的妹妹，讀小學五年級了。「柏霑怎樣了？」我忙問。柏霑爸爸出示柏霑的近照，原來已長得高大俊朗，臉上充滿了朝氣。柏霑爸爸說，柏霑跟人相處已大有進境，今年暑假經學校推薦考進一個全港性的數學資優班接受培訓。


柏霑爸爸拿出當年的雜誌和我的一本著作，要我簽名。我在柏霑的名字下寫下了「努力」二字。柏霑爸爸特別講到訪問中的後記，我提到柏霑為花而哭一幕。


柏霑爸爸那時說，兒子喜歡爸媽、妹妹和小動物，又喜歡養花，花死了，他難過得哭起來。我在後記說，這令我想起《紅樓夢》裏面的人物。


不看眉頭眼額，算是病嗎？

我提出的看法是：究竟一個人不懂得看人家眉頭眼額，是不是一種病？抑或，這正如近年許多專家所講，更應視之為一種差異呢？

為花而哭，是一個敏感的心靈，不是一種病症。


今天重遇柏霑爸爸，我忽然想起，如果在這世上我們還有許多奸詐的臉孔看不清楚，還有許多虛妄的言詞不能分辨，還有許多約定俗成、陰謀詭計至今無法適應……我們這些人，誰不是「亞氏保加症」患者呢？

作者簡介﹕資深新聞工作者，曾採訪多個「第三世界」國家，卻認為自己的家更值得探索。現為全職爸爸，兼全職寫字人。有時是悠閒的半職寫字人和忙碌的半職爸爸


文﹕張帝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