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知巷聞﹕薄扶林舊牧場 發現隱世石牆樹

【明報專訊】堅尼地城C出口，是全香港最大規模石牆樹所在的科士街，三堵石牆上有樹二十七棵，蔚為奇觀。


最近有人發現，在薄扶林舊牧場之中，古樹群約有三十四棵古樹，當中有十九棵石牆樹，不過它們一直隱藏於山中荒廢多年的牧場，不為人知。


直至去年，《施政報告》正式宣布放寬薄扶林一帶發展限制，包括如今有大幅石牆樹群的舊牧場地皮。


本身也是居民的中大地理與資源管理學系副教授姚松炎說，房署已開始實地研究牧場情况，要是發展勢在必行，也必須公告天下，讓香港人至少能瞻仰遺容。


有樹木專家則和議，政府應研議保育為生態公園的可能性。


歷史生態豐富，倡劃為綠化帶

牧場舊址，就在薄扶林置富花園對外的山坡，只一路之隔，可是一般人大概以為圍欄下只是又一片亂草叢生的樹林，沒想到樹蔭底下，有面積達三萬四千平方米的牧野場遺址，裏頭有石牆幾十堵，依牆而生的石牆樹，於是也特別多。幾年前，居民仇先生（Steve）與四五個居民，拿着地政總署的地圖進入樹林，雖然地圖上顯示的小路，早已被亂草亂枝遮蓋，但他們沿着石牆走，還是有不少收穫，例如處處用石牆砌成的牛欄、草廬，沿途點算，這一帶古樹約有三十四棵，當中石牆樹約佔十九棵。


劃為住宅用地 生態古蹟難保留

這一發現，姚松炎教授甚為驚奇，「為什麼在巿區之中，有這麼大規模的石牆樹？為什麼如此大規模，一直沒人發現？」這就要說到這山坡的歷史。八十年代興建的置富花園，前身是牛奶公司牧場，這大概是很多香港人知道的。但在置地一九七二年正式收購牧場後，地皮被劃做住宅用途；可是，置地其實只保留一部分地皮，另外的部分，置地向政府申請換地，因此，置地遺下沒發展的部分，歸還政府後，一直保留住宅用途沒變。時至今日，當政府考慮重建華富邨，在區內多興建九千個單位時，這裏順理成章被納入規劃之中。


倡建生態古蹟公園

可是，居民認為在這個有歷史價值且生態豐富的舊牧場建樓房，實在是香港的重大損失，認為首先該把這個範圍劃為green belt（綠化帶），「它現在被劃為住宅用地，其實是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他們多次進行實地考察，發現當中除了有古蹟，也有生態，附近也有水塘、伯大尼修院等，連繫起來，甚至可以成為香港第一個生態古蹟公園。明天，姚松炎教授將會與房署官員會見，表達關注之餘，也提出替代方案，「政府要起樓，我們不阻他，只是我們在附近也找到合適的土地起。我們已在周邊找到不少brown field（棕地），即是一些已開發但使用率低的地方，例如停車站、巴士站，分階段發展就可以達到政府想要建的數目」。對於生態價值高的地帶的處理，姚松炎說他一直掙扎，要不要公告天下，「三個方法，一，在保育古樹的角度看，似乎該讓它們不被干擾地生長，那麼就不要把這宣揚了；二，土地問題，人人要有屋住嘛，古樹群算是什麼，就由政府處置起樓啦；三，把它們納入生態公園，會有人為干擾，但它們可以在受保護的環境下繼續生長」。這次姚教授帶記者見識，好像已有所決定。「房署都找人來這裏研究了，看來勢在必行，那麼就公告天下，這裏要死了，都要瞻仰遺容吖。」


蔓徑荒草 埋藏豐富古蹟 石牆•牛欄•儲糞池•草廬

「請穿長袖加防曬防蚊，帶水、帶帽」，大熱天時，姚教授在帶隊前一天，傳來這種短訊，都能想像考察當天一點不輕鬆了。我們走進牧場後，兩三分鐘的石屎路，就看到有一堵很長矮矮的石牆，看來是牧場的外牆，「當年牛奶公司買地後，在這裏就開始砌石牆，一來圍起自己的範圍，二來也要防止牛走出來。」不過，不止於此，牧場之內，處處都遇到石牆，牧場就是以石牆來當分隔，一排排的牛欄、儲糞池、草廬，石牆之間，偶有不見了石的洞，都是用來透氣、疏水。這我們第一堵遇到的石牆，就有三棵榕樹騎坐牆上，體積大，樹冠像打開的雨傘，坐得四平八穩。「裏面還有更壯觀的，這只是見面禮。」


古樹叢林瞥見往時牛路

我們繼續向前走，路上的瀝青開始不見了，腳下踏的變為泥沙土地，地上滿遍樹枝亂草，還有一群一群的螞蟻、從天而降的大蜘蛛、懸在大樹葉下的蜂巢，和好多好多在巿區不常見的不知名昆蟲。我們走過用石砌成的草廬，又見兩棵石牆古樹牢牢地抓緊了草廬，茁壯而生。然後，踏過往時讓牛行的牛路，沿山坡一直走，在樹叢裏穿插，撥過蜘蛛網，開始到了牛欄，兩旁不時見有巨型的石牆樹，氣根粗壯，每一棵都是姚松炎口中「好靚好靚，不可以不過來看看這棵，多有氣勢」的巨樹。


引入象草 供牛吃

雖然看了近十棵，攝記的雙腳都已被蚊瘋狂地襲擊，姚教授堅持再在樹叢中多走十五分鐘，帶我們看樹根落地生根後散在地上像新娘紗裙的一棵巨樹。不過，這段路真不好走，我們來到長得比人還高的草叢前，前無去路。這裏就是象草田，當年牛奶公司專程引入的品種，用來做牛的飼糧。「他們的確無入錯品種，到現在還生長如此茂盛。半年前我才剪出一條路，現在草重新長高了，路都不見了。」Steve穿起勞工手套，拿起大剪刀，邊剪邊開路，十五分鐘，我們重出生天，多走十分鐘路，就看見將來可能是拍婚照的熱點地方了。「要找榕樹群不難，在巿區找石牆樹也不難，但在巿區看到這麼龐大的石牆樹群，就很難了。巿區的石牆樹，可以見到的氣根看來很多，但原來比這裏還是小巫見大巫，因為這裏空間大，好難得的。」


牛奶公司牧場 覆蓋置富到數碼港

一八八六年，蘇格蘭人文遜（Patrick Manson）與五個香港商人成立牛奶公司，認為薄扶林的環境像極了蘇格蘭，於是以三萬元向政府買地建牧場，從英國引入八十隻乳牛。當時的牧場，面積非常大，覆蓋現時的薄扶林牧場置富花園、華富邨、伯大尼、數碼港等，除了養牛用的牛欄，還有現在改為聖心書院的牛房員工宿舍、本來是倉庫的藝穗會。牛奶公司當時在日香港是非常大的企業，養活了薄扶林村。


後來，牛奶公司開始發展其他業務，例如入口凍肉、冰塊，還開辦超級巿場。一九七○年代，英資怡和洋行旗下的香港置地，收購牛奶公司，不久後牧場開始荒廢，劃成住宅用地，就有了現在的置富花園。


瀕危物種 活在林中

牧場古林，竟然有龐大的隱世石牆樹群，但原來這裹讓人讚歎的不止於此，古林裏，還發現有瀕危的蛙類，同時有多種雀鳥、蝴蝶共存。姚松炎說，將向政府建議連同這一帶豐富的古建築如伯大尼、水塘等，把薄扶林區劃為「生態古蹟公園」，「香港未有先例，但有何不可？我們參考過台灣的例子，同時有朋友即將到新加坡取經。」近年，台灣更進一步，正在推動《自然生態公園管理自治條例》，草案在今年夏天剛送入台北巿議會，目的是讓台北的公園應以生態環境為發展基礎，不止從工程層面考量、大肆鋪石屎，本末倒置。


如果，薄扶林是香港第一個生態古蹟公園，除了古樹群，還將有點什麼看呢？姚松炎說，公園有十景，包括具歷史意義並有蘇格蘭風格的牛奶公司牧場如牛奶屋、石構牛棚、牛屎湖等，還有瀕危短腳角蟾、易危小棘蛙、瀑布灣、石橋群等。


高生態價值之綠地 劃為市區邊緣公園

港大地理系講座教授詹志勇看過古樹林的照片，大樹在荒廢建築上自然生長，部分為石牆樹，他認為政府可考慮開闢自然觀賞徑。他指出，回歸前政府曾委託顧問進行urban fringe park的可行性研究，在城市邊陲劃定一些綠化程度高的地區為市區邊緣公園，較之於市區公園內的人工植林更趨近大自然，又比郊野公園更便捷，為公眾帶來更大的裨益，「但不知何故，也許無人跟進，研究後來遭擱置。其實是歐洲最先做，他們叫生態公園，香港的濕地公園嚴格上也可以算入其中。」


建屋同時保留部分作公園

現屆政府反計劃在市區邊緣的綠地蓋建樓房，是反其道而行？詹志勇說，政府其實可以考慮將含有高生態價值的綠地劃地為市區邊緣公園，換取在生態價值不高的綠地建屋發展，「就算是要起屋，也不一定要在範圍內發展淨盡，可以部分保留用作公園，做到互相配合」。詹教授表示，會在發展局轄下的樹木管理專家小組內，爭取將薄扶林綠地劃為公園。


短腳角蟾 香港獨有

世界自然基金會香港分會環境保護副總監劉惠寧表示，兩類在薄扶林發現的蛙類，瀕危短腳角蟾與易危小棘蛙主要生長於水源乾淨的山溪之間，短腳角蟾屬香港獨有品種，而小棘蛙除在本港出現外，於華南地區亦有發現，惟該地民眾會將之捕食，故為易危物種。


文/陳嘉文

圖/李紹昌、陳嘉文、資料圖片

編輯/蔡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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