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文明的力量——談大國崛起

【明報專訊】《蘋果日報》總愛把祖國譽為「強國」；中國人也自然而然地變做「強國人」。


我不禁問自己：什麼是衡量一個強國的標準？是文化思想的完備，還是教育洗腦的普及，或是歷史傳承的延續，抑是商業世界的蓬勃？中國，算不算一個強國？

什麼是衡量強國的標準？

幾經觀察，我發現，中國，像一個美輪美奐的紙燈籠，一戳就破，而且碎片滿地，一塌糊塗，稀里嘩啦。


1990年代的蘇聯，經濟瀕臨崩潰邊緣，政局混亂、社會動盪。可蘇聯為世人展現的，不是超市中哄抬而銷售一空的貨品，而是聖彼得堡天真無邪的幼童參觀博物館、美術館。你看不到任何渺茫無助的神情，不是他們不知道生活環境的日益降低，而是他們沉醉於藝術的薰陶，流連忘返。他們的腦海中，有普希金的詩作、屠格涅夫的打獵生涯和果戈里的科普園地，它們，足以填充物質的匱乏。不，不僅填充，而且能豐滿其羽翼、弘揚其精髓，因為，它們是看不到的文化新知，密密實實地縫在幼童的心頭，稚嫩的心，拋磚引玉地文明的反覆洗禮和教化的不斷進行。所以，今天的俄羅斯青年，很有素養。


把時光平移20年，移換8個時區，走下飛機，你看到什麼光景？上海的證券交易所的顯示屏上，每隻股後面都是鮮綠色。幾百個中國大媽斜倚在長椅上，唉聲嘆氣，目光呆滯，彷彿人生如受潮的糖塔般崩塌下來。他們手握的是降壓藥、救心丸，生怕某個大起大落後，自己的心跳承受不住，軀體啪啦一聲，倒臥在地上。中國人的日常用品只有牀、飯、馬桶、汽車和一疊厚厚臭臭的紙鈔。而且，你會留意，中國的新聞也多半涉及物理層面的內容：GDP大漲、市民樂哈哈、工資上調、員工喜滋滋、某商場營運業績好轉，民眾美不勝收、心頭開花。


這類把戲，無非是為掩蓋背後精神世界的空洞和渺茫，毫無背後的水靜流深。只是表層的一石千浪。


中國蛻變為強國，不是上海中心大樓的落成，不是王府井的的燈火闌珊，不是廣州機場大幅擴建5條跑道、3個航站樓，客運量翻番。而是，我想看到，某某縣政府把富麗堂皇的政府大樓前的水泥地撤走，只留下供人嬉戲的草坪和青草怒長的公園；把門前厚厚實實的保安挪開，換上一幅不帶鐵絲網、沒通電的矮牆；把所謂寬闊大氣的景觀大道縮窄，多建些廉租房，起一些居民樓。


精神層才是未來頂樑柱

何時，中國領導人的眼光不再局限於物質層面，而着眼於廣闊浩淼的精神層？因為，物質層再怎麼掩蓋，都會暴露後面的毫無屏障，精神層，才是未來的頂樑柱。過分誇大摸得到的東西，只能予人更深的錯覺：這個國家，只會打腫臉冒充胖子，掀開表面光潔的皮草，下面是與世隔絕的真空和不忍直視的瘡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