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監獄，原來一早有普選。
赤柱監獄囚犯每年都會投票選出以下職位—— 「大佬」主持大局；「班長」負責在太平紳士到訪時大喊：「我們無投訴」；財政專門管理大家捐出的煙仔零食；福利員力爭改善飯餐兼在暗角有賭未為輸。犯人蔡全新、陳健森，嘗過監獄版一人一票勝利者的滋味，分別獲選大佬和班長，選票更驅使他們的靈魂前年跨過鐵窗，藉司法覆核成功爭取在囚者投票權。兩人剛重獲自由首度接受訪問，表明會繼續為獄中兄弟力爭權益。
「大佬」蔡全新47歲手臂全是紋身，由18歲起坐過十多次監，因為窮，試過偷竊、搶劫、打架，累積坐監近5年；「班長」陳健森12歲起犯事，今年34歲，曾四度手持有爆竹的鮮奶樽土製炸彈，將寫上「打劫」紙條遞給銀行櫃台職員，劫去共10萬元為當時的未婚妻還賭債，累積入獄12年。新哥和森仔曾是赤柱好兄弟。
獲選大佬班長 為囚友爭福利
牢獄生涯神秘，電影《監獄風雲》食口水飯的一幕，現實原來偶有出現，但森仔坐在飯堂最不滿的，卻是懲教署職員煮出來的餸菜。「炸池魚，又臭又腥；肉和菜全部白烚，加鬆肉粉煮幾煮就算，無味道無營養。」
「每晚都食不飽，人人夜晚都要偷食餅乾。」
森仔在鐵窗下長大，只有小四學歷，2002年入獄後決定改過自新、進修增值，曾報讀時裝設計副學士預備班，又試過讀中醫學位，卻跟不上唯有放棄。「獄中雖有培訓課程，但不是人人可參加，例如學髮型設計規定要有初中學歷、懂簡單英文；過了40歲的中年犯人，想學廚亦很難，機會先給年輕人，也要視乎獄中表現。」
「林兆鑫（港大醫學院前院長，因侵吞340萬等罪名入獄）參加的釋前就業計劃，我都有報名，但不獲取錄。計劃只讓首次犯罪的人參加，再犯者沒機會。」
森仔有感監獄是社會一角，囚犯的基本人權應被尊重，鐵枝圍欄不能抹煞。獄中的教育刺激他想到，囚犯被隔離的是肉身，其靈魂思想其實也緊貼社會：「既然監獄可以一人一票選大佬，犯人是香港人亦應有權投票選議員。」
監獄常遇不公 「好想議員助發聲」
森仔和新哥談起此事，兩人一拍即合，新哥不滿監獄發生不公平事，犯人不敢投訴，怕被秋後算帳，外界亦無人知無人關心，「我好想班議員幫我們說話，但如何做？只有一條路：爭取投票權」。新哥早年認識社區組織協會，於是在協會社工探班時，主動表達他和森仔的意願，之後由社協安排司法覆核。
當年赤柱倉友知道兩人「起錨」都說：「傻啦，監獄內哪可能有投票？」卻忘記眼前兩人都是他們用紙仔寫人名選出來的大佬班長。新哥記得：「有官和犯都叫我們不要搞事。」司法覆核排期時，官員將森仔和新哥分隔，分別將他們調到喜靈洲和大嶼山蔴埔坪監獄，卻阻不了兄弟最終贏了漂亮一仗——法庭頒令在囚者有投票權。
新哥說：「5區『公投』，我在監獄投了毓民一票。」之前人人說他傻仔，但結果在囚者在該次補選、亦是犯人首次歷史性投票中，投票率高達四成，「行動證明一切」。而森仔因申報地址問題，終未試過在監獄投票，「我都不希望以後有機會試」。
森仔如今靠打散工為生，「放監後做過幾份廚房工，老闆知我有案底即炒」。他在獄中信了佛教，加上家人不離不棄，決心以後不再犯事，平日會做義工跟吸毒青年分享獄中經歷，同時希望喚起社會關注囚犯待遇，及宣揚接納更生信息。
但新哥不如森仔積極，放監至今近1個月，只有小二學歷的他仍未找到工作、綜援金申請亦未獲批，「我之前幾次搶人銀包都因為走投無路。有時我想，坐監好過出來捱窮，我不包保自己以後不再犯事」。
社協幹事吳衛東表示，政府沒有周全政策協助釋囚重投社會，亦沒有法例保障他們不被歧視。他舉例，公務員招聘程序會查問有否案底，屬「帶頭歧視」，建議當局及企業仿效外國做法，將案底列作私隱不能主動查問，一旦要問的話，企業需解釋原因，例如涉及銀行、保安等敏感行業。
明報記者 盧曼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