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居港權抗爭12年，政府終於開綠燈，讓港人內地成年子女申請來港。9年前的昨日，傅嘉慧和十多名戰友在灣仔入境大樓集體剃頭削髮，痛哭抗議人大釋法無法無天。她自小留的長髮，沒了；居港權，也沒了。唯一的路，是隨丈夫到深圳重新起步。
今天，41歲的傅嘉慧束着不長的頭髮，是一家閉路電視銷售店老闆娘，月掙「不多於10萬元」。她在深圳香港都擁有物業，家中有數個LV、GUCCI手袋和大堆SKII化妝品。
現月掙「不多於10萬」
10年間，世界輪流轉。香港仍比大陸好？傅嘉慧想着想着，從銀包取出那張沒有三粒星的香港身分證看得入神。這張曾是她夢寐以求的綠卡，不再是百萬大道通行證。它可能是一道民主護身符，將來，卻不知是否靈驗。
百萬大道由南遷北，當年誓爭居港權者，如今不少都在內地豐衣足食。12年間有的人發了達然後藉投資移民來港，有的人子女事業有成獲批優才計劃來港。入境處縱火案主犯施君龍，刑滿獲釋後亦在廣州當上茶樓老闆。
「也有人當上網絡公司巨頭，有人開了間皮鞋廠。」傅嘉慧眼見當年灣仔入境大樓外的戰友生活無憂，慶幸自己隨中國經濟起飛，有頓安樂茶飯，不再朝思暮想以為來到香港才是寶。
「但香港又未至於係草。」傅嘉慧對香港的感覺很矛盾，是過去十年她的經歷所致。
傅嘉慧爭取居港權期間嫁了福建鄉里，2005年因丈夫是香港人，成功申請居港權，翌年在港產子，「我唔想阿仔再行我條路，他一定要在香港出世」。之後她帶着初生嬰兒返深圳定居4年。
傅嘉慧2002年爭居港權失敗後隨丈夫跨過羅湖橋，此後丈夫的閉路電視生意愈做愈大。曾經，閉路電視是灣仔當權者瞄準她和戰友的利眼；如今，閉路電視成為她奔向百萬大道的見證。丈夫當跑腿找生意，嘉慧幫手計數入單，每月按計算機按出數萬元利潤，一家三口安居深圳逾千方呎大宅。
堅持在港生子 教講真話
「過去數年，我真係冇諗要來香港住。」深圳乜都有，香港仲有乜？「直至阿仔升小學，我才明白來香港好重要。我要他學識講真話，分清是非黑白。」
為了兒子，傅嘉慧去年起長居香港，以265萬元購入天后一個逾400方呎單位。和丈夫相隔一條深圳河，嘉慧每日用電腦遙控做老闆娘，其餘時間跟其他中女一樣行街買餸煮飯湊仔，還要照顧年邁雙親。
傅嘉慧有別於一般新移民師奶，除了惠康百佳，她六四、七一例必上街。她關心政治，全家都是泛民主派支持者。
2008年立法會選舉，她在福建鄉里大本營北角區替何秀蘭助選，遇上前保安局長葉劉淑儀，她即衝前怒駡﹕「你唔好扮好人啦！」結果被同鄉指摘手指拗出唔拗入。「爭居港權咁多年，福建人、民建聯、親政府的，幾時幫我們講過話？」香港，是個讓她放心講話、放心走到最前的地方。
政府剛宣布批准港人內地「超齡子女」來港，若傅嘉慧不是嫁了香港人，今年她才能申請成為香港人。問她，假如沒有人大釋法，她早拿了居港權的話，她幻想過去12年，自己會是一個怎樣的傅嘉慧？
「我在華僑大學主修旅遊，我想，我會在香港當導遊，希望我不是阿珍（劏客導遊）。我會帶着很多富裕的內地人購物，買LV、GUCCI、SKII、奶粉。我可能跟所有香港人一樣，拚命搵錢為買層樓；我也和北角的福建人無異，支持政府，支持民建聯。」
命運安排傅嘉慧走上另一條路，今天，她與內地人一樣在香港買LV、GUCCI又買到樓；又像土生香港人明白民主的重要。而她，和你我一樣，錢包內都有一張香港身分證。
年老將定居內地
「爭居港權曾經是我的傷口。上街抗爭的日子，我們窮得一個飯盒幾個人分，口渴沒錢買水飲，卻徒勞無功。」「今天，我為自己曾經爭過、哭過而無悔，難得青春過。」
傅嘉慧說，曾經爭居港權者，即使如今在內地生活多富裕，一定會取香港身分證，「好多人都唔再恨在香港住，為的，是啖氣、是父母、是下一代」；然後，身分證會放在千呎豪宅的夾萬，與人民幣鈔票一起，「將來我老了也會返大陸定居，那兒住得好、食得好、空氣好」。
明報記者 盧曼思
